于鹤收拾了自己的课本，母亲说过不要扔，留着给马上升高中的堂弟看，虽然于鹤觉得，小孩子喜欢玩闹的心性哪有兴趣看这些，但还是摞的整整齐齐绑在了后车座上。
    “考完了赶紧回家，给你包饺子！”于鹤记得上次离家之前母亲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刚一出校门，就看见郑礼扬的车扎眼地停在对面的马路边。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顺便去找你妈妈签字。”
    “那自行车呢……”
    “先放到学校里不行么？拿成绩的时候还是会回来的不是么……”
    于鹤没说话，似乎有些不愿意。
    郑礼扬微微叹口气：“我把后备箱打开了，你把车子放进去吧，就不用关了，只能这样了。”
    于鹤摇摇头，扶着车子倒退一步：“您先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最后，于鹤在前面慢悠悠地骑着车子，郑礼扬则挂到最低档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看到郑礼扬之后，本来在剁馅准备包饺子的于母脸色明显不悦。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早晚把人的血吸干净才罢休！”
    郑礼扬笑笑，也不生气。
    “鹤儿，考得怎么样啊，啊不问了不问了，写完就行，写完就行。”于母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帮于鹤接过那摞课本：“这么多啊，我还以为就几本。”
    “嗯，就这么多。”于鹤垂了眼帘：“妈，郑先生是找您来签字的。”
    于母听后抬起头瞪了郑礼扬一眼，然后微微叹口气：“反正，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鹤儿以后上学能顺顺利利的，然后找份好工作娶个好姑娘就行了，我们家也是需要钱，要不才不会跟你这低头呢。”
    “我明白。”郑礼扬脸上一直保持着良好谦逊的微笑。
    “我听他们说，搞这个旅游啥的，我们村子也能致富不是？”于母的语气虽然还是硬邦邦，但比起开始已经柔和了不少。
    “是的，大量的游客一定会带动经济的发展，毕竟这是政府招标计划中的核心内容……”
    “我也不懂你在说啥，反正能有钱拿就行了，鹤儿上学需要钱。”于母打断郑礼扬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扭头对他说道：“你来趟也不容易，要不今晚就留这吃顿饭吧，我包饺子，你们这些人啊，平时就忙着工作也不好好吃饭，你看看都瘦的，成天吃那些啥，汉堡？没营养！”
    郑礼扬看着于鹤的母亲絮絮叨叨着然后进屋和面，半晌，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想到自己的妈妈，从小就是“赶紧吃，吃完了写作业去；别看电视了，快去练会琴老师马上就来了……”
    “郑先生，您进去坐吧。”于鹤小声道。
    郑礼扬低头看了看于鹤，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好，带我去你房间看看。”
    于鹤特意搬了个凳子给郑礼扬坐，郑礼扬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掏出纸巾仔细擦了擦才坐上去。
    “其实也不用……我妈妈平时一直都有擦。”于鹤收拾着桌子，小声道。
    “嗯。”郑礼扬站起身走到于鹤后面，轻轻拍着他的背，于鹤一直佝偻着的背微微直起来。
    “什么时候出成绩。”郑礼扬低头凑到于鹤的脖颈间，闻着他身体的味道，一只手缓缓抚上他的腰，在他的腰际不重不轻地揉捏着。
    “还早……”于鹤被摸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拿开郑礼扬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郑先生？”于鹤低呼一声，其实他对于男人之间的这种暧昧不明的触碰甚是反感，或许是江靖尧带给他的心理阴影，他开始努力地想挣脱郑礼扬的手。
    郑礼扬紧紧抱住他，一只手伸到前面试图解开于鹤胸前的扣子。
    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迅速吞噬了于鹤的理智，那些关于郑礼扬的负面新闻霎时涌入脑海，就像一只只小虫一样爬满了大脑，一片混乱。
    “你以后真的会结婚么。”
    于鹤用力点点头，他又不是同性恋，为什么不要结婚生子。
    郑礼扬握住于鹤的手明显颤了颤，接着低声道：“你现在有喜欢的女孩子么？”
    于鹤仔细回想了一下，如果说起来真的还算欣赏的女孩子，恐怕只有宋然，但是宋然是江靖尧的女朋友，更何况，像宋然那样优秀的女生，根本就不会喜欢上自己。
    想到这儿，于鹤摇摇头。
    人生其实是很奇特的东西，可能就在不经意间一个微小的动作，真的就改变了以后的生活呢。
    “我出去帮我妈妈包饺子，您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吃饭的时候叫您。”趁着郑礼扬沉思的当儿，于鹤赶紧挣脱开匆忙向门外跑去。
    这一顿饭吃的极尴尬，于鹤和他妈妈都一直沉默着，只有于鹤的父亲时不时和郑礼扬谈一下村头小卖店的问题。
    “补偿金七日内就可以汇到您的账户上。”
    于鹤的父亲点点头，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终于稍稍舒展开了：“等鹤儿考上大学，我们就在村里再开一间小卖店，我听说这里以后要发展旅游业，我就寻思着卖点纪念品啥的，也好给鹤儿攒攒学费，存点钱娶媳妇。”
    郑礼扬的脸有些僵硬，他抬头笑笑：“是，于鹤这孩子很努力，也很优秀，以后若是有机会能出国深造，那也很好。”
    于鹤的父亲忙摆摆手：“算了吧算了吧，出国那套费用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不起，户头上没点存款怕是上边不给批，再说了，洋鬼子那点墨水，哪比得上咱们这五千多年的积淀踏实。”
    “您说得对。”郑礼扬点点头：“不过以后要是真考虑到出国这一方面，您放心，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作为他的监护人为他提供生活上的一点帮助，能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郑礼扬对于于鹤出国这种事就特别执着。
    “这哪能啊，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于鹤的父亲摇摇头，一口吞了一只饺子。
    郑礼扬不再提这个事，就看见于鹤在一旁，手里拿着筷子，也不吃饭也不动，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多吃点，不够再去盛。”于鹤的母亲对郑礼扬说道。
    签完字，郑礼扬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有十几通zoey的电话，刚想回过去，手机就提示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
    郑礼扬只好先行告退。
    “到家了给我们打个电话，晚上山路不好走，你可千万小心点。”于鹤的父亲趴在床上从旁边的挂历上撕下一页纸，拿铅笔在上面记了个电话号码递给郑礼扬。
    郑礼扬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就出门去开车。
    “其实，这个郑先生，人还不错。”郑礼扬走后，于鹤的父亲抽着旱烟，吐出长长的烟雾，对着正坐在床头缝裤子的于母说道。
    于母笑笑：“他还说要把我家鹤儿送出国呢，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想想就高兴。”
    于父倚在墙上，缓缓抽一口烟，眉头却绷得更紧了。
    郑礼扬刚到家就看见江靖尧正满脸不悦地从他家铁门里爬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
    江靖尧颇为不耐烦地挠挠头：“我妈说让我把这份文件给你送过来，我看里面亮着灯，按了半天门铃你也不来开门，以为你睡着了就爬进去了。”
    郑礼扬笑笑：“昨晚停电忘关灯了，进去坐会儿吧。”
    “我妈真烦，什么都指使我，我倒成了她的跑腿小员工了。”
    “反正你也是闲着，帮妈妈做点事又怎么了。”郑礼扬打开门，那只布拉多尔趴在玄关处冲郑礼扬柔声叫着。
    “有果汁没，渴死了。”江靖尧烦躁地掀掀衣领。
    “给我手机用下，我的没电了，我打个电话。”
    江靖尧小声嘟哝着“你不会去冲电啊”，然后极不情愿地把手机递给了郑礼扬。
    郑礼扬去厨房给这个小祖宗切着水果，解开手机锁，屏保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郑礼扬之前路过他们学校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这女孩温柔地揽着江靖尧的胳膊和他说话，江靖尧脸上却堆满了不耐烦。
    Zoey在电话中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今天片场上让他不开心的事情，边说着自己又喜欢上了哪件衬衫，郑礼扬一一答应着，挂断电话，手指不小心碰到“图片”上，郑礼扬瞄了一眼想要关上，就看见小图上几张类似于男人裸体的照片。
    这小子，青春期还没过完啊。
    郑礼扬无奈地笑笑，随手点开了那张照片。
    江靖尧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来回跳着频道，夜间无聊的综艺节目看得他有些昏昏欲睡，还有那些看不懂的文艺片，看起来就倒足了人胃口，无聊的发音，晦涩的镜头，为了文艺而文艺的台词，让江靖尧想到了“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句诗词。
    郑礼扬把鲜榨的芒果汁放到江靖尧面前的桌子上。
    江靖尧坐直身子拿起杯子就喝，还不忘伸手要回手机。
    却迟迟不见郑礼扬把手机还给他。
    江靖尧回头看了一眼郑礼扬，就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一时有些好笑，摇摇头：“舅，你要是喜欢我手机就拿去吧，正好让我妈给我换新的。”
    “你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么？”郑礼扬问道。
    江靖尧不懂他在讲什么，站起身：“舅，我先走了，我跟同学约了今晚要去戛纳喝酒，把手机给我吧。”
    郑礼扬冷笑一声，把手机递给他。
    “你的那个小女友，好像怀孕了。”
    江靖尧在一圈圈扩大的震惊中缓缓回过了头。
    “嗯，我刚打完电话就看见了她给你发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