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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祀前,总是非常忙碌的,人们忙前忙后,连带终年寂静的侍神殿都染上了尘喧,符择却感觉有一点不舒服,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就是不喜欢这里有除他和赤以外的其他人,但祭天之际,还是忍了。
    祭天当天,侍神殿的钟塔和鼓台由他人奏响,钟鼓齐奏,琴瑟和鸣,汉白玉的台阶下,百名白衣人立侍两旁,颂梵音。
    符择穿上祭祀的广袖白袍,上面绣着繁杂的古老符文,青丝被风撩起,眉间一点朱砂点缀的印记,精致的面容上一脸轻风淡云,行走之间,环佩之声阵阵,常年居于侍神殿中而沾染的檀香,暗香袭袭,双手奉一支红烛,周身都是祥和的气息。
    当初的五皇子,如今的当朝太子,看着缓步走来的符择,听说是以前的九皇子,好像是以张扬狂傲而著名的,但如今看着眼前的人,到是有些不信了。
    符择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唯手中红烛小心翼翼的奉着,见了太子也只是微微颔额,上了轻辇。
    天蚕丝织成的轻纱随着轻辇的移动而飘动,里面的人若隐若现,百名白衣人紧随其后,外侧由皇家禁军开路,一路上梵音袅袅,周边的百姓都跪伏在地,无比虔诚。
    “赤,你看到了吗?”轻抚烛身道。
    “嗯。”
    “等一下就要到祭坛了。”
    “嗯。”
    ……
    一路上无论符择说什么,赤都以嗯回答,符择有点郁闷。
    但郁闷也罢,祭坛近在眼前,以汉白玉整个雕砌而成的祭台,周围是以银线勾勒而出的符文,四周人山人海却井然有序,王族也已前来。
    他曾经的父皇,母后坐在一旁,还有一个小孩,小孩撅起嘴,不知在说些什么,母妃一脸慈爱的看着他,好似无可奈何的依了他,父皇也在一旁笑着,真是其乐融融一家亲的幸福景象,只是主角不是他,谁会去记住一个废弃了的九皇子呢?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没想到现一提起,还是生生的疼,却只能在一旁自嘲罢了,什么也做不了。
    将红烛放置在轻辇上,独自下了轻辇,众人见那道风姿卓绝的身影,忍不住叹息,真是风华绝代的一人,如若是一般人,不知有多少女子会倾心于他,只可惜其身为侍神者,注定要枯守神殿终生。
    位于十六个方位的各张大鼓被同时击响,祭天开始。
    踏上纯白的台阶,踩着近几个月以来巫师所教的步子,每一步都有类似梵音的和鸣从地下传来,低沉而急促的鼓声伴和,庄严,古老,而震撼,继而和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咏唱声和青铜所制的编钟被敲击的声音。
    咏唱声变得高亢,符择抽出别在腰间的玄铁匕首,在手上划开一个口子,殷红的血从中冒出,手指在立放在祭台中央的青铜大鼎上方虚画,空中便留下血色的字迹,而后又一点点隐去,等到咏唱声渐渐低下去,祈文已尽,对于符择来说,祭天便是完成了,但仅是对他而言,帝王的祈福,群臣的朝拜,百姓的狂欢,一切,皆与他无关。
    他的亲弟弟,当朝新九皇子,依在母妃怀里,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而这好奇无异于看一个新鲜的玩意儿,也罢,已经有新的了,旧的是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了吧,自己的位置已经彻底没了呢!
    先前不知这些,还是有些希望的吧,希望自己还是这世中的一人,现在终是明了,自己能回去这个梦,最后只是个梦罢了,无望便无妄,不如早回那个牢笼,希望再起,无望收场,比任何酷刑都残忍。
    黯然离场,一人一烛缄默无言,在这喧哗中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也无一人知他们是何时离去……
    一年了,自祭天之后,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符择抚着眉间的朱砂印,这保证也是假的吗?他只是赤孤独了很久,便出来戏耍的对象?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去拥抱赤?只是他傻傻的认为找到了归处?还是说在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而他一开始便注定只是一个人。
    他从开始的不解到生气,再到恐慌,然后到乞求,最后到绝望。
    “赤,你还在吗?”
    “赤,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赤,我哪里做错了吗?你出来好不好?”
    “赤,对不起,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求求你出来啊!”
    “赤……”
    他在他已经认命的时候出现,给了他念想,他以为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他以为他可以伴他一生,他以为……呵!终也只是他以为吧!
    他每日在神像前卑微的乞求,只求他出来见他一面,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只是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吧。
    白衣少年跪在神像前,双眼无神,不是以往的飘渺气质,而是真正的空洞,这时一队穿黑色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戟冲了进来,一个为首的人下令,“来人,将渎神者符择拿下。”
    当下便出来两个人将符择架起,少年面无表情,一片死寂,渎神者啊!也是,赤现在都不愿意见我了呢。
    同样的祭坛,同样的人,当年他是侍神者,如今他是渎神者,再也不见他的赤,一切都无所谓了啊!
    被黑色的锁链锁在铜柱上,脚下是柴木,四周的人在跳着奇怪的舞,一旁的巫师立于高台之上,说着他的罪。
    “渎神者符择,对神不敬,引起神的愤怒,降大旱于此地……”
    声音到耳边就被模糊处理,什么也听不下去,对面的人如人偶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活祭,符择无心理会,如果这真是赤所降下的罚,那他愿意弥补,但为什么不见他的赤?
    柴木被点燃,明艳的火舌渐渐舔上少年的衣摆,少年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前方,好似被活祭的并不是自己那样,无动于衷。
    铜柱开始发烫,前方的空气被高温所扭曲,他现在只想一个问题,如果他被烧的面目全非,骨灰化在柴灰里,不知他的赤是否还会认识他,大概不会了吧!
    少年闭上眼,等待他的结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听到一声鸟鸣,周围的温度降下,仿佛一切如常,只有身后铜柱的余温提醒他,活祭进行过。
    睁开眼,入眼便是一只大鸟,古老,威严,冷漠,高不可攀,他忽然想起古籍上的东西“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符择盯着大鸟,只见大鸟化作一男子,玄衣赤边,一双赤色的妖瞳,那就是他所求的赤的样子,只是这个赤于他来说陌生又熟悉,一样的庄严神秘,却又冷酷强大,甚至恶劣。
    周围的人看着从天而降的神袛,四周寂然一片……
    “汝……为吾之仆?”赤抚上符择眉间的朱砂印,一脸疑惑,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个人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心莫名的痛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种感觉确实存在过,心疼?他为什么要心痛?真可笑。
    无视周围人,他是因为那个印记才会来的,缓步走向符择,那个人……是在笑?他为什么要笑?明明不高兴。
    符择没想到会这样,他清楚的知道对面就是赤,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想过赤是不想见他了,他想过赤是抛弃他了,他想过所有情况,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赤竟然将他忘了,这就是他乞求了一年的结果,明明想哭,他却笑了,为什么?他不知道啊!
    世间所有人都可以忘了他,因为他不在乎,但唯独他的赤不能,而赤却是真的将他忘了,他怎么会忘,他怎么能忘。
    赤看着对面的人,自觉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他,但又说不上为什么,周围的蝼蚁开始蠢蠢欲动,虽说他不知道对面的人怎么了,但对于周围的人,他还是很清楚他该做什么的,千百年前,他们怎么对他的,他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原本神殿里的烛火是他看守,他在神殿中为神殿祈福千年,看了几代王朝的兴衰荣辱,他爱着人类啊!却不想人类大战,王位之争,礼崩乐坏,他为王祈福,却因为佞臣妄言,王将他用封印之法捉去,被割肉分食,剔骨熬汤,抽筋制弓,剥羽煅甲,这就是他一直爱着的人类啊,他不能不恨啊!
    他本以为自己死了,却像是被怎么唤醒了,这一年之间他明白了,鼎为国之重器,原为烹煮食物的器皿,当时用以熬汤的,便是祭坛上的青铜大鼎,这具身体本就有他的血,之后他又去了当初的战场,收集他的筋和羽,虽无原身强大,但对于没有了封印之法的人类来说,他要报复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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