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尘顾朝  第七章 痴女芳华独牵挂 隐世仙侣遁梨花(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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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当真是这么说的?”
    倚阳殿中,庄赫双眉紧皱,双手交叠于身后在殿中站着。他身上熠熠生辉的华服把他此刻盛怒的面容衬托得更加可怕,愤怒的脸和身上绣着的呼之欲出的腾龙交相辉映。
    “三皇子,这是臣的眼线亲耳听到的,实在不敢妄言。”
    舒格躬身站在庄赫面前说道。他虽与三皇子素来亲近,却也并未见过三皇子如此气愤的时候。看来皇上在婚礼上对四皇子的传话,定是让三皇子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庄赫的里衣内衬中,羊脂白玉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裳泛着凉,与他的肌肤相近,让他的身体也逐渐变凉。他稍微沉静下来,对舒格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舒格告了别后便退下了,庄赫命其他下人也出了屋子,整个倚阳殿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再次从里衣中掏出那枚玉佩,庄赫的神情由愤然变为悲伤。这皇宫之中,谁都知道三皇子是最肃然的人,一个连笑容都少有的人,更不会有人从他的脸上看到悲伤的神情。
    开门声响起,庄赫连忙把玉佩放回怀中,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模样。
    下人进来通报道:
    “三皇子,皇后娘娘来了。”
    庄赫面色一滞,略有些不自然道:
    “请母后进来吧。”
    随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红木雕花屏风后,庄赫还没来得及看到皇后的身影,便已有浓郁的香气传来,整个屋子顿时充满了花香和胭脂混合的香味。说不上难闻,却叫庄赫心生厌恶。
    然而他只能强颜欢笑看着他父皇的妻子,大庄朝的堂堂国母向自己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然后坐到自己的腿上。
    “我宫中眼线众多,还是请母后自重些,免得你我都不好向父皇交代。”
    庄孟氏笑靥如花的脸庞忽然凝固了,僵硬地从庄赫身上下来,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堂堂皇后在三皇子面前窘迫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仍是笑着,强撑着笑意道:
    “我没有想到…对不起,我日后不这样随便了。”
    美人当前愧着面容,庄赫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道:
    “没想到?若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那么母后是凭借什么当上着心机最甚的一国之母的?怕是明明想到了,却还故意为之吧!”
    庄孟氏被庄赫毫不留情的话伤得蓄了满眼泪水,她失落地低下头,声音黯然道:
    “你若是心情不好,我便先走了。”
    庄赫突然起身把庄孟氏抵在屏风前,面色发狠,有力的手掌死握住庄孟氏单薄的肩膀,说:
    “谁准许你走了?擅自走进来又要擅自离开,谁准许了?”
    庄孟氏来不及回答,便被庄赫腾空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内殿,把庄孟氏摔到床上,一边解着腰带一边说:
    “若是不好好教训你,怕是你用不了几日便会背叛我了。”
    后背被摔得隐隐作痛,然而下身却痛得更加肆虐。庄孟氏抬起头,身上的男人面容冷峻,动作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庄孟氏咬着牙隐忍。素来艳丽柔媚的脸上满是痛苦,本就洁白的肌肤此刻更加苍白。
    她出身权倾朝野的孟氏家族,年幼进宫,正值先皇后驾鹤西去,她在懵懂之时便承蒙盛宠做了皇后。之后家道中落,孟氏家族不复当初的无限荣耀,然而皇上却丝毫不避嫌地对她一如既往地宠爱有加。可后宫生活孤寂,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由少女长成女人,终于耐不住萌动的情感心属年轻威武的庄赫。
    她自然明白庄赫一点都不爱她,只是把她当做争夺皇位的工具而已。有所牵连的十年间,她把从皇上身边听到的所有话全部事无巨细地透露给他,一心一意,如同葵花追随太阳般不知疲倦。她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有受到天下人艳羡的恩宠不去珍惜,偏偏爱上这样一个狠而无心的皇子。可是即便最终要受到天下人的唾弃,深爱男人的抛弃,他也是不后悔的。
    泪眼婆娑中,她抬手抚上庄赫的头发,温柔地一下一下安抚庄赫躁乱的情绪。庄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冰冰命令道:
    “四弟在大婚之日受了父皇的赠言,对我十分不利。我会找个时机把他调离泰京城,枕边夫妻,到时候你只要让父皇恩准就可以。”
    庄孟氏咬着手指,侧着头不想被庄赫撞见自己的眼泪,她轻声应道:
    “明白了。”
    萋萋伤寸心,脉脉断两极。花花自叹息,叶叶念菩提。
    行宫的下人们发现自大婚之后,四皇子从整日愁眉苦脸变得常常爱笑了。尽管整个行宫依然被白色纱帘占据,可心境不同之后,这单调的白色也变得面目可爱起来。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的王妃。自从四皇子娶了这天仙般的新娘子之后,原本死气沉沉的行宫鲜活了许多。
    新进门的这位王妃不仅容貌美得超凡脱俗、惊为天人,还会弹琴、吹箫、作画,通读史诗,学识渊博,在厨艺方面更是没的说,连宫中的大厨都要礼让三分。这样的人进到行宫里,简直如春风化雨般浸润了所有人疲乏的心。
    书房中,煞提正在专心练字,忽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匆匆过来:
    “又没胃口了吗?”
    他并未抬头,只是一边写一边问道。
    对面的奴婢忙不迭地点头,道:
    “是的,不管奴婢怎么劝都不管用。”
    煞提写好最后一个字,把毛笔放到砚台上,抬头笑道:
    “我去吧。”
    白帘飘动的亭子中,庄储泄气地坐在地上,双手使不上力气,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起身。四周奴婢站了一圈,无人敢上去扶。庄储黑透了一张脸,面色极其糟糕,已是身在发怒的边缘了。
    他是在和自己较劲,和自己过不去。
    正在一干人愁眉莫展之时,煞提端着一小盘子枣糕走了过来,下人们纷纷见了救世主般上前诉苦。煞提安抚好他们,笑着上前,走到庄储身边,伸出手,说:
    “起来,吃点东西。”
    庄储看了他一眼,面容有些松动,却依然倔强着不肯起身。煞提淡眉一挑,再问:
    “不起吗?”
    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些许撒娇。庄储终于低头笑开了,把手递到煞提手中,任由他将自己拉起来,安置到石椅上,仔细地把自己身上的灰尘一点点擦拭干净。
    “活了三十多年,怎么一到不开心的时候还是任性得跟小孩子一样?今日我若不在这里,你就准备一直不起,放着一群对你说不得骂不得的下人束手无策吗?”
    煞提拿着白绸的帕子擦干净庄储的手,又在里放了块枣糕。庄储看着手里的枣糕,淡淡地说:
    “从前你不在的时候,我是不敢摔倒的,因为那种时候是没有人来扶我的。”
    煞提愣了一会儿,忽然牵起庄储的手,指着庭院的空地道:
    “我们在那里种上一棵梨树好不好?”
    庄储不解地问:
    “为什么?”
    煞提笑了,盯着庄储的眼中波光潋滟:
    “从前在沙智族,我被关的围宫中也是满地黄沙,不过偏生那黄沙里长着棵盛放的梨花树,不管黄沙怎样流动,都屹然不倒。我在围宫中独自活了十六年,每次孤独痛苦到无法坚持的时候都会到那梨树下,刹那间就会觉得,又充满了力量。”
    煞提把他和庄储牵在一起的手抬到眼前,说:
    “所以我们种一棵,日后我若有事不在你身边,你看一看那树,就当是我依然陪着你。”
    庄储认真地看着煞提,道:
    “不会的。”
    庄储的声音一张低缓沉静,听上去会让人觉得尤其情深。此刻他的声音在煞提耳畔回荡,竟让煞提登时红了半个耳朵。少年懵懂的年纪,煞提只是大睁着恍若万丈星辰闪烁的动人双眸呆呆望向庄储,听着这个高大俊逸的男人眉眼柔情地如是说道:
    “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
    从小到大,煞提的生活都犹如一滩死水般平静无波,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这种类似于誓言,可他却不确定是否是誓言的话。如果说,青梅竹马临安是他这滩死水偶然了泛起烟波的微风,默默无语地守护然而从不会越界。那么庄储无疑是在他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惊涛骇浪般让他无所适从。
    他猛的抽回了手,慌张道:
    “四皇子,这种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
    庄储望着他的目光不变,固执地将煞提抽出的手再次牵住,道:
    “你怎知我是随便说的?我庄储是不会随便说话的,但凡出口的话,定是句句发自肺腑。”
    一时间,煞提失了语。庄储一个用力把他拽到怀中,再一个用力将煞提旋转一周,素衣在空中划出飘逸的弧线,飞舞之间,庄储已从背后抱紧了煞提的腰,指着亭外荒凉的庭院空地道:
    “我们在那里种一棵梨花树,不是为了你不在我身边时用它代替你。而是这代表了你的树既然已扎根在我的行宫,你煞提便不得从我庄储身边逃离。”
    煞提的心跳漏掉了一拍,虽然此时的他,并不懂得这种悸动代表的是怎样的情愫:
    “为何你定如此绝对的留我?”
    庄储沉默片刻,有风声从他们身边掠过,与鸟群失散的孤鸟落在亭檐上。庄储看着那鸟,说道:
    “因为你愿意将我拉起来,而我更加需要你随时拉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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