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寒风依旧。透着刺骨的寒意。这山上下着薄雪，山路满是泥泞，甚是难行。少年独身一人，形单影只。不知不觉间，他的衣角已是湿透。抬眼望去，却只有一轮孤月，依旧高悬。他却只穿着单衣，面色纵然苍白却未显得病态。时光回溯，十一年的今天，大喜大悲不过如此，他只剩下一片灰暗，注定要陪伴他一辈子。
    “你要记得，你始终是大宣六皇子，你是赵靖！”那个女人一袭红衣，妖惑天下。然而那触目的红，却不知是上好绸缎，还是她的血水？“你要夺回属于你的，莫要向母妃学，莫要心软！”她如此的声嘶力竭，唇边的笑容冰冷却令人不敢直视。赵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间竟是怔住了。这一年，他不过五岁。不懂世事无常，不懂阴谋权术，他只知道，他的母妃将要离他而去，再也不会回来。
    “莫要向母妃一样……”她咽下口中鲜血，笑面如花。“活的……呵……活的，就像个笑话！”他看着她倒了下去，却无能为力。笑话么？这世上，又有什么不是笑话？那里也能言陆贾，那里也良谋子牙，那里也豪气张华？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王侯将相，功名利禄，到头来，还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女人的面容已经淡去，面对的只有青山、白雪，还是不变的静谧，不变的寒冷。
    他却是警觉的绷紧了身子，袖间短剑悄然滑到手中。那是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若隐若现，仅此一人？他突然有些措手不及。他并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追到了自己，或许……只是一个行人？赵靖突然变得犹豫。终于，他还是没有出手。也罢……若是以赵易的性格，定然会派来整个暗卫营的人马。如果是洛雨，恐怕也不会这般大意。
    正这么想着，少年的声音便响起了……“哟，大半夜的，除了本座竟还有人在山上？”那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与他也不过一般年华。他没有回答，只是悄悄收起了短剑。“既然无事，在下告辞。”转过身子，准备离开。“你等等！谁说没事！”少年大叫一声，似乎有些生气的意味。“此路是我开……此树……”天啊，这货想干啥？赵靖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没钱！”
    “喂，你不用这么直接吧？”少年似乎有些泄气，追了上来，便是习惯性的拉住了他的手臂。赵靖确实要挣脱，不料却是一阵伤口迸裂的声音。“嘶……”其实他早已对疼痛麻木，却还是轻哼了一声。“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少年见了连忙翻开他的袖子，手臂上却满是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那裂开的伤口流着鲜血，滚落在青泥板上。“和你无关。”挣脱了少年，他却丝毫不在意。
    他丝毫没有因为赵靖的冷漠而悻悻离去，反倒是打抱不平地说着：“一定是城西的顾小二打你的是不是？我帮你报仇！”他见赵靖依旧沉默不语，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放心吧，只要你认我做大哥，保证你吃好喝好不被人欺负。”赵靖毫无疑问眼皮一抽，淡淡的望过去，满眼都是鄙夷。“没兴趣，也没时间陪你玩。”随手撕下布条包在了那处伤口之上，灼心的痛楚令他不由皱紧了眉。
    随后不再理会那个聒噪的少年，转身离去，没有回头。萍水相逢罢了，又何必牵扯太多？“华衣！”身后却是那个少年的呼喊，他只有顿了顿脚步，只是淡淡勾唇。“我叫华衣，这可是你未来大哥的名字，给我记好了！”他说罢，不等赵靖回答，便跑下了这座山，一路上还在念叨着“我一定要成为你大哥……”
    “呵……真是个怪人……”他只是淡淡笑着，却不再多语。其实，他很清楚，身上的伤痕并非什么顾小二所伤，那一道道露骨的伤痕，除了曾经他的摧残，更多的，便是暗卫死士留下。毫不留情……呵……毫不留情……
    夜更深沉，唯有他一人。默默地抬起眸子，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苦笑……赵易，哪个，才是真正的赵易？是那个温柔若水、处处温存的他；还是那个心狠手辣、将自己囚禁的他……终还是恨他吗？却又无处恨起……
    山下是重华城，这座城池，秀丽而和平。青山绿水，好客一如既往。男子身着粗布麻衣，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他的面部本是温和，却莫名的冷峻。“小五，有客人了，招待一下。”听此，男子才稍稍抬了抬眼皮，轻应一声。
    “嘿嘿……被我找到了……原来你叫小五啊？”那少年一脸笑意，大模大样的走进店里。“我叫燕睿。”撇嘴，他却是冷冷的回答。华衣要了很多食物……直到，赵靖满脸黑线。“你是几天没吃饭了，对吧？”华衣却是一脸受伤，没好气的望着他。“我是想和你一起吃才要这么多的好么……”
    ……
    “哎……小五……和你说件事呗……”华衣淡淡笑着凑近。
    “华兄有什么事？”
    “我没带钱……”
    “……”他一脸鄙夷的望向那个少年。“和我有关系么？”华衣点了点头，赵靖突然觉得气氛不对，刚想捂住他的嘴，便听到了那少年大喊：“老板，小五说这顿他请。”随后无视了他迸出的青筋，跑出了店面……
    “华衣……你……够了！”想都不想，便紧跟着他跑了出去……
    直到，遇见了他……秦无殇。
    不可能！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三个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