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箱里的女尸 第十二章 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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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把心思全花在了DNA上,可是左又知道就算DNA提取出来,没有嫌疑人的DNA的对比那也无济于事。经过赵邓兰的这件案子,他更加肯定凶手就在他们附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个人躲在一个不起眼角落里,或者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中间看着警方和他的一幕幕束手无策的样子窃喜。
他不能容忍,绝对不可能容忍那样的事情一直继续下去。他心里非常难忍,仿佛他亲眼看见了那个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大笑,亲耳听见他嘲弄的声音穿过他的五脏六腑。
金灿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那个一头热的女人不久就会发现新问题。她的精力充沛和满腔热情可帮不了她多大的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虽是个“巧妇”,但是找不着“米”来做“饭”,就算再巧的手也是双废手。
左又要在金灿那边传来消息之前,把任何可能犯案的人名一一记录下来。这样一来,询问酒店里的所有人员就不可或缺。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酒店。
当他跨进酒店的大门,看见左其正站在柜台里。张格莉正硬给他穿上一件橙色的羽绒服。他承认刚才的那段光阴他完全忘了有左其这个人。
那件橙色的羽绒服,颜色很鲜艳,不是左又喜欢的颜色。左又用“幼稚”来形容那种亮得晃眼的颜色。可是左其不正是个孩子吗?他应该具有符合他的年龄的颜色,橙色是青春的颜色,是活力的象征。那件橙色的小袄,穿在左其的身上不大不小,正合身。左又从没想到过要给左其买鲜亮颜色的衣服,左其也从没有说过自己喜欢那个颜色。现在看着左其的样子,他实实在在地看见了一个纯粹的孩子。他这么想,仿佛他以前从没有把那个孩子当做孩子一样。他认为他讨厌的颜色穿在左其身上正合适,但是他记不得了自己是不是真的给他买过橙色的棉袄。他的心思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放在眼里。
张格莉在左其的身边,她笑眯眯地向左又打招呼。
“你好,左先生!”她的精力很旺盛,不像是一晚没合眼的人。
“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有话要跟你说。你看看,他穿这件衣服多么合适。这种橙色我很喜欢,我可以从里面闻到水果的香气。我弟弟也非常喜欢这个颜色,要不是穿不下了,他死也不会让我拿来的。这么一件完好无缺的漂亮衣服,看到它能再次被人穿上,我心里真开心。本来是要送给我家隔壁的小孩子的。但是那个孩子太调皮了,你在他的衣服裤子上,绝对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布料。他不是个爱惜衣服的孩子,这是用我赚的第一笔钱买的,把它往火坑里丢也比送给那个孩子折磨好。要真的送给了他,我想我连半夜都会惊醒,自己竟然把弟弟和我最心爱的衣服送给了那样一个孩子。还好现在它找到了正确的主人,此时我无法想象那个用袖子才鼻涕的孩子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我脑子里只有其其穿它的影像。它很适合他,是不是?仿佛那件衣服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再没有比这件衣服更适合他了,也没有比他更适合这件衣服的人了、、、、、、”
张格莉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的话,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打断了左又的话。她听到了左又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但是她忘了有那么一回事。因为她的脑子里装的只有想象到左又到来时看见左其穿着橙色衣服,肯定会像自己一样欣喜若狂。可是她不知道,左又的品味和她完全不同。何况他是个对女人对衣服和鞋子的情有独钟不认同的一个人。
“我不喜欢橙色!我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像个笨女人一样老是喋喋不休地唠叨,这里除了你没人会喜欢这种‘幼稚’的颜色。”左其用小孩子惯用的“幼稚化”的成熟语,刻薄地说。看得出他的情绪有较大的波动,他用这种尖刻的语气说话似乎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左又对他的情况很不满,他皱起了眉头。可是左其没有看他。
“别傻了,其其,你穿这件衣服好看极了。”
“傻?那是你自己,而且不要叫我其其,我不喜欢,我强烈要求你把我的姓加上去!你这个笨女人似乎从没有懂得过什么才是尊重!”
“瞧你的样子,多搞笑、、、、、、”
、、、、、、
左又感到头痛,强烈的后悔感席卷而来,他应该早就想到过左其会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但是他似乎毫无预感在处理左其的事情上自己会是个失败者。
“够了!”左又紧紧锁着眉头,吼了一句,很好这一声让四下里顿时清净了。
左其和张格莉愣在那里,无所适从。他们没有见过那个温文尔雅的冷静者会爆发出怒火。就像一只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的猫,突然间咆哮起来。
“我想、、、、、、”张格莉怯生生地说,“你不会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把旧衣服拿给他穿,而生气吧!”
“我很感谢你做的事!”左又的表情还是很严肃,没人听出他是在向他人表示感谢,
“可是,我没时间听你们吵吵闹闹了。也不想来搞清楚为什么你现在会在这里,为什么刚才的那个小姐不在。张小姐我现在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是个侦探、、、、、、”
“侦探!”张格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巴不知不觉地张开了,当然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二连三地打断别人说话,会使别人多么不高兴。
“很抱歉,请不要大惊小怪、、、、、、”
“啊,我真高兴,你竟然是个侦探。我早就感觉到你有与众不同的气质、、、、、、”她这样说,仿佛侦探是一种拥有至高无上的光荣职业。但是她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得灰暗,这种变化使她浑身不自在,她的手心开始出汗。
“感谢你这么说。”左又注意到了张格莉的变化,但是他没有产生任何疑问。他唯一清楚的是,对这个姑娘他完全不用考虑那么多的。不争着说话就等于没机会开口。“我现在有事要办,麻烦你把我照看一下这个家伙。万分感谢。”
张格莉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左又已经绕过她。她回过头,发现再也找不到左又的身影,他就消失在了她的背后,仿佛钻进透明的另一个空间。
左又从没有去过酒店的厨房,但他精确无比的找到了。那条路他像是走过不知道多少遍,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整个厨房不大,实际上这个酒店也不需要那么大的厨房。里面最大的就是三张厨房专用的长方形的不锈钢操作桌。上面没有狼藉地摆满锅碗瓢盆,也没有什么等待烹制的食材。偌大的三张桌子冷冷清清,泛着金属冰冷的光泽。三顶厨师高帽被压扁了扔在桌上,像三个白色的丧葬帽。桌子上方悬挂着一只白净的鸡,它们的咽喉挂在钩子上,保持着视死如归,从容不迫的“上吊”姿势。它的眼睛还微微睁开,像是迷迷糊糊地嘲笑底下的可笑生命。
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原来工作人员都在休息室。休息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况。里面有沙发、电视、桌椅,还有一个小阁间。三个人都在里面——厨师和他的两个帮手。
电视打开着,并没有什么节目,但那似乎不重要。因为没有人盯着电视看。
此刻那三个人都很闲,正坐在从窗户外漫进来的阳光中抽着烟。他们的生活似乎离不开烟,不管是油烟还是香烟,都是他们最亲密的伙伴。香烟从一小截灰色的缝隙中袅袅飘出几缕淡淡的丝线,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地欣赏着自己曼妙的身姿,直到那倩影消失子窗沿的阴影里。
那三个人,或低着头发呆,或傻傻地盯着电视,或出神地望着窗外。那几支燃着的烟,蓄了长长的一节烟灰,愣是没有一点洒落下来。
左又在休息室的门上重重地敲了三下。每一下都使厨房里的一个“痴呆人”苏醒过来。蓄在烟头的烟灰也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三个人又像是有了生命。可是他们的生命可以说是太旺盛了,完全不是人们心里料想的那种人物。
那个肥壮的大个站起来,大叫:“敲什么敲!要找死还是找屎?”
左又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遇到了一位嘴像屎一样臭的屠夫,先生你说我是找屎还是找死?”
大个子,挽起袖子,圆瞪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盯住左又的脸,像一只吃撑了的大猫,照样贪婪地盯着一只弱小的老鼠,“好啊,你这只身上没有几斤肉的瘦猴,还敢跟我叫板儿。我现在就来教训教训你,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面对眼露凶光的屠夫,左又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更不用说是道歉或是求饶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挨揍或是有怎样不可想象的后果。他此刻唯一忧虑的是自己的开场白会使对方产生不信任,导致他们不愿开口把他们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虽然他知道,厨房里的人知道点什么的可能性极小,但是在现在严重缺乏线索和杨迟峥施加无形压力的情况下,很多是事情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搜集海量信息,然后进行整理删除,这是左又在破案中必做的。只是这个过程往往很难被人发现,因为那些通常在他不经意间就在大脑里完成了。
大个子摩拳擦掌,他的手指关节“咯吱、咯吱”地响,像小朋友给一个老旧的玩具上发条。他露出一口硕大的黄牙齿,参差不齐,还有几颗表面透露被蛀的痕迹。他似乎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不由自主地挤眉弄眼。
左又眼里看着大个子的拳头,心里想着,这些人定是不好惹,未必像老实人一样乖乖回答问题。
左又或许不该过早说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语。但那个满脸写着愚蠢的男人的话的确令人讨厌,如果再来一次,他不见得会说得比刚才的好听。因为现在他多少有加入自己的感情因素、、、、、、
左又的思维从自己的内心活动渐渐转移到大个儿的拳头。当他眼前重现光明,看见那只捏过各种牲畜尸体的拳头向自己飞来,他愣住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瞥见了小个子的嘴唇张开了,只是声音还没有来得及传过来。
“停下!大鼠,来到我们酒店的就是客人。”小个子师傅开了口,他的年纪在三个人里面最大。虽然看他的样子,似乎掂起一只锅都费力,但是神情和做派无不说明他是这里的老大。
那个叫“大鼠”的,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收住了手,那只厚重的指节凸出的拳头在左又的脸上掀起了一阵风,把他前额的那点头发使劲往后刨去。拳头紧挨着左又的脸,两者之间的距离是多少?左又看不清,因为拳头实在离得太近,进入了他的盲点区域。但是他还是估算出来了,凭借着自己看拳头的模糊程度,最近刚测过的盲点的距离,再加上他的脸对温度的敏感性。最多3。5毫米,他想。准确地说,他鼻尖和拳头的距离是3。5毫米。从大鼠伸缩自如的动作上来看,把他初步定为傻大个实在是草率。
“你瞧把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吓傻了你可要负责任的!哈哈哈、、、、、、”最后一个少年摸样的人大笑起来。
左又没有理会两个不懂礼貌的小喽啰,他径直朝师傅走去。
“你好!我是和金警长一起探案的侦探,我现在正着手调查两件案子、、、、、、”左又开门见山地说。
可是厨师师傅转开身子,深吸了一口烟,又走到窗户跟前。像是没有听见左又的话。他眯着眼睛,吐着烟雾。
“这个冬天不会下雪了,太阳一升起来,就会轻易产生那种感觉。就像晚上来了,有些人就会轻易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他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烟,整个休息室仿佛就是专门为抽烟准备的。
“不希望发生的事每天还不是照样发生?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我们只是每天都待在厨房里,不得不忙活一些不用出这个门的工作。即使是这样的话,我原本也是不愿意跟你说的。你们侦探往往会捕风捉影,或断章取义,抓住我们说的一两句话,把一个无辜的人送进监狱。我想说我们不是个聪明的人,如果你非得从我们口里知道点什么,不管是什么,你去问我们的经理。如果他同意了,我们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们在那位可怜的姑娘死的时候上过几趟过厕所,或是把鸡剁成了几块。我敢肯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
“噫,侦探!”大鼠撇了撇嘴,用极其滑稽的声音读着那个词语,“用你们的放大镜到茅坑里去找把。”他是个粗俗的人,他不在乎自己说粗俗的话。他甚至为自认为高明的粗鲁言语感到自豪。但是别人是不会认为其中有一点点的高明之处,他的粗话离不开那些污秽之物。
左又没有理会大鼠的言辞,他知道若是自己表现出愤怒,大鼠肯定会变本加厉。因为他看上去是那样无聊,还有心浮气躁,他似乎很想找个人来耍耍。
在左又的眼里,厨房里的这三个人确实不知道什么事,他们的小天地似乎根植于地下,和上面的世界几乎完全隔绝。
不过他们告诉了他,他们心里的老大是谁。在那么多人的精神上占据统领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优秀的人物,最多能让他们的员工在名义上承认他们的领导,当他们不在眼前,就没人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对他们进行不公正的评价。左又对这家酒店的经理很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员工训练得像机器一样听话?仿佛他不在这里操作他们,这三台机器就不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