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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定安两年之后,我在酒吧打工,认识了前男友。”
“你在酒吧打工?”纪子吐出一口烟雾,用手指挠了挠鼻梁。
“有问题?”
“没有问题。”纪子摇头,微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你居然会在酒吧这种地方打工。”
我揉了揉对方的头发,“那个老板允许我在酒吧里放我喜欢的唱片,所以我就留下来打工了。”
“居然有这么好的老板。”
“算我幸运吧。”我将剩下的威士忌一口饮尽。纪子起身拿回一瓶威尼斯回来。
我啜了一口威尼斯,两种酒味在口中交织,喉咙火辣辣的,干涩无比。接下来就要说前男友这一部分,正式揭开伤疤给人看。想到这里,心不由变得沉重,连空气都变得凝重。
“他比我大十岁,我还在上学,他已工作了许多年,是一个说得上成熟稳重的人吧。他经常来酒吧消遣,一来二去,很快就熟悉了,是他主动找我搭话的,一开始只聊几句,慢慢地就聊上一段时间。和他聊天还蛮有趣的,他会给我说很多社会上的种种现象,我多数情况下扮演听众的角色。于是我和他越来越熟络,认识了半年之后,我便与他单独约会。”
“喜欢他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愿意了解我的人,他懂得理解我的心情,懂得照顾我。你知道的,像我这种性格是不会交上很多朋友的,所以当时我身边几乎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朋友的朋友,因此我身边只有他。当他提出要和我交往,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吸完最后一口烟,掐灭掉扔进烟灰缸,纪子问我要不要再吸一支,我说不用,然后拿起水瓶喝了一半的分量,干涩的喉咙才稍稍得到滋润。
“如果你当初在酒吧认识的是我,你会和我交往吗?”纪子冷不防地冒出这句话。
我愣在原地,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嘴角下意识地微微勾起,“大概会吧。”
对方的头靠在我手臂上,伸出手与我的左手十指相扣,“好想坐时光机,好想遇见年轻时的你。”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年轻时的我?”我的脸贴着对方柔顺的发丝。
“说不出为什么,反正就很想遇见年轻时的你。”
少顷,对方抽回手,瞄了我一眼,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交往不久之后,他在五十二号街租了一间公寓给我,我便离开了学校的宿舍,住进了公寓。一个星期内他会来公寓两三次吧。”说罢,我喝了一口威尼斯。
纪子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抿嘴笑了,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想不到你这只秀楠也会被别人包养噢。”
“算不上完全的包养,至少生活费方面还是要靠自己,只能说半包养吧。当时的我沉浸在恋爱之中,根本不会考虑这个问题,认为住进男友租给自己的公寓没有任何不妥。”
“就算是现在亦没有任何不妥啊。”纪子拿过我手中的威尼斯饮了几口,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酒液。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的很幸福,至少在分手前是这样的。我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个了解自己的人,而且我喜欢这个人,还可以和他顺利交往,直到分手之前的交往过程没有出现堪称问题的问题。因为我很喜欢他,所以在很多事情方面我都顺从他,但这种顺从与对父母的顺从是不一样的,这种顺从我是心甘情愿的,不会有半点反感的情绪。”
“看不出来你谈恋爱会是这个样子。”纪子掐灭了烟头,抽取新的一支衔在口中,用打火机点燃。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对方,继续说下去。
“他对我很好,尽了一个男朋友对女朋友的责任,会尊重我做的每一个决定,经常鼓励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人。和他在一起,我终于发觉自己不是在过机器人的生活,而是真正过上称得上是人的生活。所以我们的感情维持了三年,期间没有发生过一次不愉快的事,唯一称得上不愉快的事便是分手那天吧。”
十多年前与男友分手的那天,至今仍是我人生中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事。它使我体内某个部分变成一片空白,成为我的梦魇,在那以后的十几年我没有再和其他人交往,大概是害怕发生相同的情况吧,甚至对谈恋爱这一事再也无法提起兴致。
我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开始加快,体内的伤口愈发疼痛,希望能够尽量以平静的姿态叙说分手那天的光景。
气氛变得愈来愈滞重,四周的场景快速倒退,回到了分手那天。
“我经常在想如果不是他提出分手,可能我们会一直走下去,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可到头来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掉进了一个骗局,还不想承认现实。”我一口气将威尼斯喝到剩下一半。
纪子的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不放过我任何一个轻微的表情。
“那一天与平常毫无二致,放学后的我去商场采购食品,因为他说下班之后要上来公寓吃饭,于是我像往常那样烧了一桌他喜欢吃的菜,还准备告诉他即将大学毕业的我已经被我现在所在的公司录用了,以及另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晚上他来到公寓,吃完饭之后,我准备把这两件事告诉他,没想到他却抢先我一步。”
“其实那晚他来到公寓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他脸色有些不妥,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摇头不回答,我以为是平时那样在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所以我没有追问下去。当他把话说出来的时候,于我而言简直晴天霹雳,这实在超出了我的理解与意料范围,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到地狱。”
双手环抱住弓起的双腿,下巴抵在膝头,胸口一抽一抽地疼,同时还伴随着窒息,体内的伤疤已流出了鲜血。冷冰冰、黑乎乎的空间包围住我,直到纪子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才缓和了这种情况。
“他说这三年来的时间使他厌倦了我,而且他是有家室的人,之所以和我交往只是为了图新鲜罢了,其实早在一年前他就想向我提出分手,但于心不忍,于是忍了一年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当时对此根本无法置信,无法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如果只是为了图新鲜,那这段感情怎么会维持了三年。”我双手捂住脸。
“死水般的没有激情的婚姻使他产生了厌倦,所以才和我在一起,能让他不用整天沉浸在无聊的婚姻中。我这个人比较合他的意,所以他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比较久。但是三年过后他已无法再对我提起兴致,说我再也没有吸引他的地方,何况他的子女亦长大了,他不愿意为了我放弃他的家庭,因此他向我提出分手,回去当他的好父亲角色。”
“如果当时我也在场就好了。”纪子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烟雾。
我疑惑地看着对方。
“这样我就可以抄起桌子扔死他。”纪子露出笑容。
我被对方逗笑了,拍了拍纪子的头,“就算扔死了也于事无补。”
“至少要让这种人感受一下痛苦。”
纪子的话或多或少地温暖了我,对伤口多少起到了治愈作用。有人在身边分担痛苦,原来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就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般听他说完每一个字,然后目视毫无留恋地离开,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抛弃了,永远地抛弃了。”
这时,纪子母亲的话浮上我的脑际。
【你体会过那种感觉么?你和你心爱的人再过不久就要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忽然“啪”地一声,对方不见了,幸福的大门关上了,将你推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任凭你如何呼叫,对方都不会回应你,更不会回到你身边,没有人向你伸出援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怀着即将出生的孩子待在冷乎乎的、黑乎乎的世界,就连空气也变成块状物堵在你的胸口,觉得呼吸都成为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纪子的瞳孔瞬间瞪到极限,握住酒瓶的手差点掉在地面,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真。。。真的吗?”
我点头。
“你所说的惊喜的事就是指这个?”
我再次点头。
纪子“啪”地一声按住额头,冷笑一声,将尼古丁深深地吸进肺腑,似乎要借此发泄愤怒的情绪,然后将烟扔在地上,脚狠狠地踩住烟头,在她看来仿佛烟头就是我的前男友。
“你当时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完全沉浸在恋爱之中,所以我很开心有了他的孩子,想到能与心爱的人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就觉得人生应该圆满了吧。”我微笑道。
“不可思议。”纪子撇了撇嘴唇,“简直跟我现在认识的秀楠完全是两个人!”
我“嗬嗬”地笑了几声,戳了戳她鼻梁上的雀斑,“人是会变的呀。”
“最后你还是把孩子打掉了。”
“没错。”
纪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字一句地道:“我理解你,秀楠。”
这句话给予了我莫大的温情,冷冰冰、黑乎乎的空间逐渐瓦解,取代而之的是无可言状的温煦。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改变都是以他为指标的,所以当他离开了我之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当时真的太年轻了,所以。。。”我咬住下唇,抽了一下鼻子,再也讲不下去了。
“明白,完完全全明白你。”纪子抚着我的背部。
我闭上眼睛,头枕在纪子的腿上,眼泪湿润了眼眶,我没有让它流出来。埋藏多年的伤口完全地呈现在纪子面前,至于对方如何看待则不得而知。说完这段经历之后,整个人变得异常轻松,不知痛苦是被纪子分担了一部分抑或我真的放下了这件事。
十几年来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曾想过一直到死为止都不使它重见天日。待我今晚重新体会那份痛苦之后,却发现与当初的痛苦程度相比差很远。时间的冲淡,纪子的陪伴,心境的变化,都是使我的痛苦减轻的原因。
舒适的黑暗包裹住我,清空头脑的一切,进入了睡眠。
醒来之后,闹钟显示是凌晨三点,纪子坐在床边,仍然吸着烟。
“没有睡?”我问。
“睡不着。”
我伸了一个懒腰,喝了一口水,挨着对方坐下,混混沌沌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睡觉前的每一幕景象一遍遍地掠过我的脑海,才想起还有话没对纪子说。
“还有话要说?”纪子转过脸看向我。
我将那天晚上与纪子母亲谈论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没有添油加醋,没有漏掉细节,我一边努力地回想着一边复述。期间纪子一边吸烟一边倾听我说的话,不发一语,在听到母亲没有堕胎的原因时表情有了些许变动。
复述完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纪子,对方掐灭了烟头,眼睛看向前方的空气,没有堪称表情的表情,但我深知对方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我问:“不相信?”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作了两次深呼吸,坚定地回答:“相信,千千万万次相信你。”
听完这段话之后,我不敢确定纪子是否会对她的母亲改观,可我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想必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心中翻滚着。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没有表现出激动的行为,以她的性格,十有八九会做出一些举动,可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毫无保留地相信我的话。
我的视线移到窗外,天空业已完全漆黑一片,没有星光,没有月亮,唯一的灯光便是路边的路灯,没有行人经过,就连汽车也不见踪影。门外响起人们的脚步声和谈笑声,居然还有人在这个钟点才回酒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对方才出声。
“呐,秀楠,我们来做爱好吗?”对方的脸庞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注视了纪子一会儿,投以对方一个微笑,“正好我也想做那种事。”
纪子的身体拥有少女特有的柔软与洁净,胸部非常丰满且形状非常好看,纤细健美的腰肢露出若隐若现的人鱼线,蜷曲柔软的黑色体毛覆盖着下体。相比之下,我的肉体则显得逊色得多,三十三岁的我肌肤开始逐渐失去光泽以及松弛,加上平日不爱好运动,身材慢慢地走样,肚腩的赘肉愈发增多,就连下身的体毛也不如纪子柔软。
我一手放在对方的胸口,一手探进对方的下体,“和我这种老女人做爱,感觉怕不太好吧?”
“和年轻的人做爱也不一定感觉良好。”纪子笑道,在我的嘴角印上一吻,“况且和老女人做爱也不坏。”
按在对方胸口的手滑落到纪子的腰部,顺着腰肢的线条抚摸。对方则一手揽住我的脖子,一手在我的胸部来回游走。
“我曾经说过不和比自己胸小的女人做爱。”纪子道,“可我现在食言了。”
“后悔食言吗?”纪子的下体逐渐湿润起来,沾湿了我的手指。
“不后悔。”纪子道,“千千万万次不后悔。”
我们不再言语,继续手上的作业,对方的下身愈发湿润,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的手掌沾满了对方的液体。我略微惊讶地瞧向纪子,对方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湿得这么厉害,自从男友死了之后,与其他人做爱都是干得不行。”纪子抽泣着,眼里顺着眼角滑落到旁边的枕头。我继续探进对方的下体,伸手拿开对方捂住脸的手,擦去眼泪,纪子的眼眶红彤彤的,脸庞也浮现了红晕。
我抱住对方的身体,纪子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紧紧地环住我的背部,没有停止啜泣,眼泪不停地沾湿我的肩头,我们在哭声中一次又一次地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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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下午四点降落在定安国际机场,遇见了久违的蓝天,天空晴朗万里,漂浮着几缕雪白的云絮。在广州的两个多星期时间里,天色都是灰白的,没有蓝色的出现。现在看到了定安的蓝天,不禁涌起一股思念之情。
今日的十八号街异常清净,行人比平常少了许多,路面有不少积雪,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空气十分洁净,沁人心脾,回到定安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这样好的天气,再失落的心情也会有所好转。
“你打算怎么解决和母亲关系的问题?”
“还没想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
我们在纪子住的公寓停下来,纪子踮起脚尖在我的左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我可以感觉出她那凉凉的却又温暖无比的薄薄的嘴唇。
“再见吧,你这只秀楠。”纪子道,“谢谢你送我回家。”
我双手插在衣袋,凝视着对方,不知说什么好。
“呐,秀楠,以后有什么事要大声叫我,叫我这只纪子。”
我用额头碰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再见,纪子!”
对方转身朝公寓走去,我目送对方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我裹紧脖子上的围巾,朝来时的方向离去,和煦的阳光打在我身上,身后传来清脆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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