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脚踏入，一身青衣背影转过身来，一手搭于刀柄，一手做出“请”的手势，双目炯炯，依旧是不卑不亢却不容拒绝的意味：“泠姑娘，还是走一趟吧。”
    步履匆匆回到房内，没有见到似月和凝雪二人，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只是断断没想到，凤翊殷，原来你真的可以做到这般狠心。
    不紧不慢地跟在安钧身后，不似往常思虑颇多，脑海里竟是难得的一片空白，仿佛回到了那个悸人的黑夜，呼喊怒骂之声夹杂在血腥的风声里呼啸着，我却再顾不得任何想不得任何，只能拼尽全力往前奔跑着、奔跑着……
    原来，命运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滋味儿，便是这样。
    “泠姑娘，泠姑娘……”
    我蓦然一惊，从深沉的回忆里离开，突然之间，只觉无力感陡生，夜风拂在身上，如冰敷身，想要逃离，方才惊觉无处可逃。
    “王爷就在里面。”安钧蹙眉瞧着我道。我点了点头，欲推门而入，听得身后人轻声犹豫，“泠姑娘……你……你还好么？”
    我徒力一笑，连转身的气力也无，反问道：“我看起来不好么？”
    门吱呀而开，再关上，身后人却再无只言片语。是啊，那漆黑眼瞳里映照出的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泠姑娘”，恁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好——除了眼前的这人。
    紫衣华贵，面目温文，我与眼前之人静静直视，夜深人静，他不愿打破这份宁静，我却不然。嗤笑一声，言语是自己也未料的尖刻：“怎么，到了面前，才不好逼迫了吗？”
    似是见我不同以往般温和，他微微一愣，意味不明的笑了。霎时，那双桃花眼里光彩四溢，我瞧着这双眼，想着它究竟诱惑过多少女子？然而谁又能料得，在这样一双眼后，是深深的城府，是狠辣的算计。
    “我原先真的以为，你不会逼我。”他依旧沉默如夜，我按捺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心口烦闷的紧，忍不住轻声问道，“真的希望我进宫吗？”
    “只有你，才不会让我失望。也只有你，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温和的双眼里满溢着希冀，他温柔喃喃。
    我呵笑一声，言语里满是苦涩，“那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帮你？还是觉得，你的这份恩情，足以让我替你卖命？”
    “我已经提过，要将你送入宫中，皇兄也同意了。明日我会让似月、凝雪陪你一起进宫，还有章慎，他熟悉你的身子状况。等再过两年，安钧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我会亲自请旨圣上为他们两个赐婚。”凤翊殷的语气突然强势，我不禁心中暗叹，果然是皇室中人，就算平时以笑意掩去，那份威仪却始终都是在的。
    “真是安排得滴水不漏，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会以病体来推脱？凤翊殷，你以为到了那时候，我还会无能为力吗？”直呼其名，明知道是大不敬，我却毫无惧色，五年来，是我第一次动怒。凤翊殷，你心意已决，直言便是，何必拿着别人的幸福暗中相挟？
    缓缓背过身去，犹如老僧入定，望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凤翊殷没有回答我的反驳，轻而淡的言语，随着细细风声吹入我的耳中：“皇兄今晚会在摘星阁就息，你去服侍吧。”
    黑沉的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脚下不由自主踉跄一下，语声颤颤，终究还是吐露出口：“把她们两个放了吧。凤翊殷，你的大恩大情，苏云飖没齿难忘。我的确恨他，可是，你也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日恩还，再无瓜葛……”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倏然转身，望着渐渐被黑夜吞没的离去背影，凤翊殷像是突然魔怔了般，不停地喃喃自语，似是在极力劝服自己什么。可最终，软软无力般瘫靠在窗柩边，良久良久，忽的目呲欲裂却仰天大笑，笑得如疯如魔。情，或许有吧。只是到了此刻，就再不复以往。活在荆棘丛里的困兽，从来只有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