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了。”北析自顾自地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这茶水是白日里长陵带来的，长歌没喝上多少，于是全都剩下了。北析也并不嫌弃，轻轻抿了一口，那唇色被润得发亮。
    “几日前，我曾告诉九爷，你的性命不保。”北析将那茶杯轻轻放下，手指摩擦着杯壁，“我想，你也清楚，我说的的确是事实。”
    “是……”长歌并不惊讶，他知道众位师兄弟送来的珍贵药材，不过是维持着最后的气息，令他不至于马上咽气而已。
    “可是，我北析向来是个好心的人，既然我叫你一声师兄，便也当了真，于是好心告诉九爷，怎样才能救你。”北析抬眼一笑，笑意深深，眼角眉梢媚而不俗，“你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不是吗？”
    “我以为……”长歌住了口，任何之前的怀疑好像突然都站不住脚了，他微微皱着眉头，伤口处的疼痛也令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低地咳嗽。
    “还有，那新来的乾陵并不是好人，可是他背后的人是谁，我想你也清楚，不需我再说明白。”北析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忽而又开口，“你只剩两日，九爷能否如期归来，端看你的造化了。”
    长歌捂着嘴，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声音闷在被子里，而他的身体也在被子下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可是除了那些珍贵药物以外，他心中还有一丝不甘。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赢过比试，可是他却要就此离开人世，这令他怎么甘心？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第二日夜里，青铭殿中多了一个人。他就那么随意坐在床畔，都有一种无人可及的绝世风姿，正是青云门大弟子长渊无疑。
    长渊看着躺在床上的长歌，眼下有浓重的青影，面容毫无血色，苍白如纸，较之之前的状况像是更加严重。他无意识地皱着眉，嘴唇干裂，像是在喃喃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
    长渊不由得想起苍术真人第一次带着长歌回来的时候，长歌还是个小小孩童，什么都不懂，眼睛却是宝石一样亮，见着谁都笑，讨人喜欢得紧。
    再长大些的时候，他总是跟着自己，“大师兄”“大师兄”地叫，拉着自己的衣袍不撒手。每次从山下回来总会带些东西给他，那时候的他，好像还没有这么多的烦扰，天真得令人心疼。
    只是师父向来不怎么允许自己接近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一表现出对他的关怀，师父总是直接责罚他。长此以往，自己与这个小师弟之间的关系也渐渐淡了。可是在他眼里，自己是跟旁的人一般瞧不起他吧？
    长渊叹了口气，将他的左手拉出来，轻轻搭上他的脉搏。与之前一样絮乱而脆弱，他毫无办法，将那只手放回去的时候，却看见了那手掌上几不可见的一抹浅灰色。
    “恩？这是……”长渊微微蹙眉，那浅灰色的影子一般的印记，像是一簇翎羽，却散发着淡淡的……妖气？难道是乾陵？
    不，不是。一定不是乾陵。
    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来青铭殿的时候，殿门前的那个白影。还有那日在练武场外，那个挑衅的眼神。难道是有妖魔混入了青云门？不，决不允许。
    他轻轻将长歌的手放回被子里，长歌却忽然轻轻拉住了他的手，喃喃了一句什么。
    他手一顿，而后轻轻挣开，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叹了口气，还是起身离去了。虽然他不再发烧，可是面色却愈加难看。虽然这些日子里他总是清醒的时候很少，但是像这样这整整一日都没有醒过来却是没有的。只可惜明日便是师父与苍术师叔回来的日子，不然他也要守在这里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长歌静静躺在床上，毫无知觉。若是明日里长陵没办法带回有用的信息，或者说，根本他就是不可救的，那又该如何？
    他轻轻推开门，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天命不可违，若是果真如此，他也只能道一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