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梦萦时分,余温可真 第十九章 献舞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95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小丫头退出房门,屋内只留下木槿汐一人和一盏盈盈烛火。一直放在一旁的木匣子被打开,不知何时,案边多了一把玲珑匕首,那泛着寒光的刀刃映在她的眼中,添了一分血腥。
没过多久,她便收好妆盒了。转身而起时,随之也不见了那抹血色的匕首。她的嘴角再是牵起一丝温柔,随着门外侯着的碧兰一同前往水中亭的方向。
一切就如木槿汐心中所想的那般,待她等人走到湖心亭时,秋水廊亭中早已宾客座满,眼睁睁的朝着她的方向张望着,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殷熙城。
待碧兰将取来的琴交到殷熙城面前时,他竟然没有一丝顾虑便接过去了,试调时,不咸不淡的问了句:“夫人今日要跳什么曲子?”
碧兰抬头答:“浮生辞。”他愣了愣,随即展颜,轻笑了一声:“这首曲子,熙城倒是会呢,那就让熙城来代劳和曲吧。”那样的笑意融融,眼中却无半点儿笑意。
他起身走向水中亭。
乐声似泉水淌过林间晨风,木槿汐涂了墨绿指蔻的指尖自雪白色的水袖中露出来,白丝软鞋踩着琴音,慢慢的隐在了一大群伴舞的女子中。蹁跹惊鸿过,就像那唯独的一枝雪莲要攀着身体长出来了,却被扬起的纱衣轻而易举的绑缚,这些动作有着禅意的美。丝竹悠扬,人影翩翩。故事一字排开。
酒肆欢悦的湖畔,风吹过,亭外的珠帘玲琅做响,红烛冉冉,舞步摇摇,随性的乐律扬起激昂,一众女子兴起的舞蹈又重新跟上节拍。忽而剑指江山,似若俯首称臣,又疑兵荒马乱,恰如肃萧一统。眉眼处皆是风情万种,婀娜多姿,额间的炽烈蝶活灵活现,仿佛就要破土而出,跟着众女子一同起舞似地,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其乐融融。只是那尾端,有一袭长裙垂地的身影,腰间的绸带自风的方向,暗藏玄机。
亭中一人,暗含笑意,明眸皓齿,目光灼灼。挥琴示意的欢庆,围过众人的脸面。再是一手指向了那群女子,嘴角上翘,眼神深刻。光线的问题,秋水廊亭中的人们看不清水中亭内殷熙城脸上的笑究竟是什么意味,难得的是,没有弹错曲音,然后秋水廊亭中的宾客们无不屏气凝神,偶尔有两声情不自禁地轻叹,都被琴音掩过。看来在座的各位都是知识份子,艺术鉴赏的水平普遍都不低,全场只有秦秋月怀里的那只猫儿一个在打瞌睡。
亭中那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子终于有些恍惚和慌乱了,腰际的匕首冰凉贴骨,身姿收敛在下一个回旋的步伐之间,烛光灯盏之下。谁的觥筹交错,谁的漫不经心,惹起了掌声骤然的肆意。
忽然,心得跳动上息在动作的娴熟里,酒色沿着匕首带着特有的香气,在那人的直视下,终于无处可藏。到底还是败露了,对视着那双熟悉的眸子,风逝,音止,人散去。突兀成剑把穹张的姿势,他不言不语,轻笑着散了她的发,破了她的谋。她紧紧的抿着薄唇,紧蹙着眉眼,手已经失去了力气。抵与胸口的匕首,错身而过刺成空,这时才感觉到他的怀抱,冷若寒冰。
她被他抵制在怀中,丝毫也动弹不得。这一刻这样的目光,仿佛一切又回归了原位。目之所及不见意欲,年少时的记忆纷至沓来。一从是那人的身世,一从是自己的相救。因了他的世事薄情,因了自己当年的放虎归山。四下里仿佛还能闻见耳畔处响彻的锣鼓喧天,令是让人不敢去听。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失散多年后,却是利刃相向。置身大红喜堂,前尘往事就在眼前,原以为前尘一梦人依旧,依旧便已足够,不须在意看穿或是看透。但是,此时他即将拥了新人,自己却是白衣如雪。事到如今,谁在谁的眼里,天生旧物不如新?
最是怕相遇,更是怕重逢,只不过是相遇,却偏偏自以为是相知。她心中其实也晓得,他为人为事的野心,配的起一切,足智多谋。自己明明能看透这一切却还是直直的坠入了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是的,他骗却了她的一番真情实意,将她当成对自己的这份心,如今当成笑料来看。这不过在这一切背后的背后,究竟是谁的良心已被辜负,谁的放任自食其果?
木槿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刻进了心里,她想今夜的月儿真圆啊,夜风也吹的很暖软,她想能这么看着这个人也是极好的。她终是闭上了双眼,将匕首的利刃转向自己。搂着他的那个人却是迎着刀刃握了上去,那匕首应声落下,她惊讶的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却是笑吟吟的望着她,旋即将一袭白衣的木槿汐拦腰抱起,“忠义两全难,我为的不过是让你没了选择。”话毕,霸然拥吻,天河璀璨。
水中亭正对着的秋水廊亭中,原本一身华贵喜服的新夫人却骤然间煞白了脸色。
当着众人的面,她被他揽在了怀里,吻住了。
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的望着望着那人。对方却仍然没有将她松开,反而闭上眼睛,更加认真的想要深入这个吻。她看着他修长的睫毛,微蹙的眉,挨得这么近的一张脸,一切从前有过的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忘了挣扎,忘了反抗,忘了娇羞,忘了一切该有的反应,泪水一瞬间迷上她的眼,他的脸渐渐的变得模糊。
他的吻移到她的耳畔,轻轻的咬住她的耳垂,却低低的飘出三个字:“闭上眼。”
不晓得倒底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还是说他真的是醉的不分场合了,殷熙城居然在下一瞬抱起怀中的人,也不顾对面的秋水廊亭中还坐着满亭的宾客,正朝着这边张望。踏过水中亭连着陆地的那段木桥,竟然连声交代都没有,就这么冠冕堂皇的抱着木槿汐朝着止澜阁的方向走去。
席上的新嫁娘,彻底白了一张脸,居然连一丝应对的方法也想不出来了,让木槿汐献舞是她的计策,她只不过是想让那人丢一丢脸,再一个熙城他也是答应了不是嘛,她那时只是心想着,倘若她要尊严,不愿意当着大伙献舞,必然会迁怒于殷熙城。但倘若她愿意当众献舞,这么一件极其受委屈的事,她也这么不声不响的做了,只能说,这个人,她秦秋月根本就用不找放在心中堤防着,因为她根本就是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脓包。
她心中设想过千万种情形,唯独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本着能在木槿汐面前耀武扬威一回,告诉她自己虽然身份矮她一节,但是她得到的宠爱,却是高她太多层的。只不过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倒是自己被她反摆了一道。
想让别人丢人的人,最后成了丢人的人。这口气如何才能咽的下去?
她转向视线望着老夫人,只见老夫人一张脸比自己的还黑,对着满座的宾客,她握着龙头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指尖都返青了,眼瞧着殷熙城抱着木槿汐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老夫人沉沉的唤了一句:“吟芳,好生伺候着众位老爷,少爷。”随即,便颤颤巍巍的朝着亭外走去。
秦秋月怀中的猫儿,慵懒的眨了眨眼,‘喵呜’的叫了一声,便轻盈的挣脱出了她的怀抱,跳到地上时,还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随即,便不声不响的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有些气不过,跟着走到了老太太的身后。
老太太停下脚步,转过身,只道了一句:“城儿应该是喝醉了。”顿了顿,沉声道:“这种事情,如果还有下次,你自己该知道如何处理吧?”
秦秋月收起以往懒散的态度,一脸严肃的神色,在老太太身后,颔首道:“媳妇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再有下次了。”
老太太没有回过头,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这一天下来,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如今你已经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要在和从前一样不知轻重了。”
秋水廊亭依旧是歌舞满盈,而止澜阁却静的出奇。
殷熙城将木槿汐抱紧住院之后,便转过身命人将上次安在床边的小塌搬下去,木槿汐坐在妆台前,警惕着望着这一切。方才自己刺杀他的时候,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却没有张扬声势,反而还帮她将这一切压了下来。
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一状况,她却不得不有些担心了,今晚的殷熙城实在是太奇怪了,此时此刻的他到底又想干什么呢?一切的一切她都不得而知,唯一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方才使得玲珑匕首,原是一对,木槿汐悄悄的打开妆盒,将另一把藏在了袖下。
似乎一切的不可挽回就是从这一晚开始的,下人很快便将房中的小塌抬去别院了,殷熙城吩咐了碧兰几句,无非也就是,不要让他人来此打扰之类的话,并无其他。木槿汐虽然淡然的端坐在案前,其实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来了,携着风雨之势,身上还穿着大红喜服,如同当初那日她与他的洞房花烛夜,可是眼中分明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犹如一头马上就要挣脱的猛虎。
她终敌不过他,不过几下,他便已经将她抵到墙角,令她不能再退一步。万不得已,她慌忙掏出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他竟然迎着刀刃而上,用手握住了那雪白的刀刃。剑势一缓,擦过他的右手五指,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顺着匕首一路滑下,那一定很疼,可他却浑不在意,只是看着自己的手,侧过脑袋,问她:“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她定定的望着他,雪白的一张脸,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方才的失手伤到他了所以惊慌的,还是见到这么多血,被吓的。或许是她原本就生的白吧,默了许久,她竟然只是冷声道了一句:“一不小心罢了。”
他听到她的话,眉眼却松开了,声音压得柔柔的:“原本以为,今日你还想同我争辩,我到底是不是殷芷睿的问题。却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想要杀了我了。呵呵,也是啊,到底已经不是四个月前了。”
她的刀依旧在两人之间僵持着,没有再进一分,也没有退后一毫,她静静的看着他:“我只是不想和别人用同一个东西罢了。”
她将他比作东西,那么那个别人,自然而然就该明了了。她说出这些话,其实并不是心中所想,只是被他激怒了。
木槿汐铁青着一张脸,定定望着殷熙城的脸。他却在此时兀然的笑了出来,就好似方才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地。
“既然是你先提起的,那么此时我说两句也无妨。殷熙城,我这辈子只是芷睿的人,你休想近得了我半分。”木槿汐想着,她的爱情约莫快死了,从前她看着他,只希望他能时时事事顺心如意,如今她看着他,只想时时事事找他的不顺心。可是他此刻不顺心了,她也不见得多么顺心,就像此时她手中的这把玲珑匕首,伤了他,却也伤了她自己。
她的一番戏虐将他激的更怒,她隐隐的看见他眼中的滔天怒浪,有此可以判断下一秒,便会一张劈开自己,然后她手中的匕首就会被他夺过去,紧接着,脱离他的掌心,刺进自己的喉咙。
但是这个判断有些失误,殷熙城握着那把匕首却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动作,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笑着说了一句话:“看样子,有些事情,得快些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