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皎星阁，仪久接过披风，待到人走后方道：“今日翻了慧婕妤的牌子。”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里暗道，皇上真是厉害，今日方提了慧婕妤与婉贵人一事有关系，转身就翻了慧婕妤的牌子，这可不是暗中表明了态度？
    我吩咐了仪久撤下一个火炉子，只在外面守着，等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取了红玛瑙手串出来。晶莹圆润的手串熠熠生辉，并不曾因为我将它封存而黯淡半分。
    套在手腕上，红艳艳的珠子衬得白皙一段玉臂更添风韵，恍惚想起他曾经说过我的肌肤洁白，佩戴红手串十分好看，那时候是我最得宠的一段日子，而经历了珍婕妤、雪采女等事情，我早就不是昔日的世鸢槿了，我的嘴角凝了苦涩笑意，心里有了主意，明天就戴这个吧。
    第二天向皇后请安时特意早到，然而饶是如此仍然有很多人已经到了，看来是特意来看好戏，蒋素闻俨然坐于言嫔下手，言嫔斜着眼覷她，含沙射影：“大佛临小庙呵，幸好今日没去太后娘娘那儿，否则皇后娘娘怎么请得来？也得亏你还敢来。真是有了公主胆子就大起来，什么都敢……”顿一顿，见蒋素闻神色如常，丝毫不变，不禁有些气闷，提高声音道：“也不知到底是三皇子还是你克煞……”
    “言嫔吓怔了便多喝喝茶压惊吧，皇后娘娘这儿茶好得很呢。”丽妃拔高音量生生压过她，面色不悦。
    言嫔近日一直在皇后的长信殿，并不知晓外事，也不知道该在丽妃面前禁口三皇子的事情。不过她做事情未免莽撞，不论丽妃是否真的喜爱三皇子，三皇子都是入了丽妃的宝册，是丽妃的孩子，像言嫔这样堂而皇之将恶意宣之于口，丽妃无论如何脸面上都不好看。
    言嫔的脸有些灿灿，沈德妃笑眯眯道：“言嫔妹妹可能还不知道，皇上可是不信这种鬼怪之事，更加是信任喜爱慧婕妤的，这不，昨儿个就翻了慧婕妤接驾呢。”
    仿佛是为了应证沈德妃的话，皇后出来时也提到慧婕妤昨日侍寝一事，道：“慧婕妤不但侍奉太后纯孝，更加克谨守礼，皇上也称赞不已，刚刚安德全就过来回话，皇上要升你做昭仪呢。”
    此话一出，别说言嫔，就连沈德妃脸色都不好看了，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样子，还是周涴艳最先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恭贺道：“恭喜慧昭仪，慧昭仪大喜。”
    蒋素闻神色如常，朝着周涴艳微微颔首，她素来性子冷淡，周涴艳也并不恼，微笑着坐下。
    其余人这才稀稀拉拉地勉强道贺，她也只是淡淡回应，并不见骄纵之色。我很好奇骄傲如蒋素闻不像是会低头的人，同样皇上贵为天子也绝不可能向一个妃嫔认错，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又在一起了？是朝阳公主从中调和？我有预感，时过两年再次承宠的蒋素闻将会再次宠冠六宫。
    皇后道：“你既然晋了位，本宫也不能不做些表示，就和皇上的赏赐一起给了。”
    蒋素闻盈盈起身拜谢。只听卫单读道：“皇上有旨，蒋氏素闻孝悌和顺，谦敏德容，惠加有方，宜张其表，特封昭仪以兹勉励，望其鸣感，勿负朕心。着内务府赏謦红玛瑙梳一对、金百蝶穿花簪一只、犀角雕玉簪花两对、珐琅造粉底芙蓉菊花瓣天球瓶一只、青釉莲花座贯耳瓶一对、天蓝釉贴花福孩儿枕一只、花缠枝牡丹纹笔洗一只，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一件、散花如意云烟裙一件、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一件钦此。”
    “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单递过圣旨，蒋素闻高举圣旨然后缓缓放下。卫单拿出皇后懿旨接着朗读道：“皇后有旨，蒋氏素闻敏悌孝恭，不畏劳苦，亲奉尊后，亦舒吾心，昭仪之位，名至实归，赏粉彩云龙纹转心瓶一对、釉里红菊花纹春瓶一对、青花竹石恃芭蕉果纹盘一只、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一套、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一件、月牙雀尾罗簪一支、翡翠烟罗绮云流苏一只，金丝白纹昙花雨丝簪一支，钦此。”
    卫单读完，众人心中敞亮，，皇上皇后的意思昭然若揭，言嫔脸色却尤为惨白，缩着头不敢出声。
    皇后道：“为庆贺慧昭仪升迁之喜，你们也做些表示吧。”
    沈德妃道：“臣妾便赏一件藕丝琵琶衿上裳、一件织锦镶毛斗篷、一床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一件宫缎素雪绢裙吧。”
    丽妃赏了一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一件云霏妆首饰。
    连言嫔也出了一件桃花云雾烟罗衫，那神色极为憋闷。
    待到蒋素闻一一谢完，皇后神色一凛，道：“慧昭仪新升固然是喜事，但婉昭仪一事也必要查明。今日慧昭仪已经来了，便和小丁对口质吧。”
    蒋素闻道：“妾身遵旨。”
    小丁上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新的宫装，但新的衣裳却更显得她脸色苍白，小丁直挺着身子勉力走到皇后面前，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皇后娘娘吉祥。”
    “小丁，你旁边的就是慧昭仪，你好好认一认，可不要看走眼了。”
    小丁神色瑟缩，极快地看了蒋素闻一眼便挪开了，颤声道：“就是她，奴婢看到的就是她没错。”
    丽妃道：“就这么一眼你就确定了？”
    小丁抬眼仔细看了冷若冰山的蒋素闻一会儿，咬牙道：“没错，就是这位主子。”
    皇后道：“慧昭仪，这个宫女指认你五日前曾经半夜去过星辉轩，你有何话说吗？”
    “无话可说。”
    皇后劝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可不要被人冤枉了。”
    “无稽之谈，宫门每天定时落锁，又有侍卫太监巡查，妾身怎么可能躲过这些，在星辉轩和静彬院来去自如？更何况星辉轩和静彬院隔着昆得殿和上阳宫，一来一回肯定会被贵妃和大皇子的人发现。”
    皇后深以为然，点头道：“确实如此。”又呵斥小丁道：“你居然敢污蔑妃嫔，该当何罪？”
    小丁伏地哭诉道：“奴婢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奴婢确确实实看到了慧昭仪。”
    慧昭仪冷道：“星辉轩无人在内，只派了侍卫把守，光线昏暗，直到皇上皇后驾临方点起白灯笼，缘何你这个小宫婢竟能在昏暗的夜晚看清我的模样？”
    皇后怀疑地看着痛苦不止的小丁，吩咐半夏道：“把她带到闭合的屋子里看她能否看清字。”
    “是。”
    这时候没人敢找侍奉太后至孝的慧昭仪的麻烦，只等着结果出来。
    周涴艳笑着点头叹道：“宵小之辈也敢作乱，姐姐别怕，有皇后娘娘做主呢。”
    蒋素闻随意“嗯”了一声。丽妃嗤地冷笑，喝茶不提。蒋素闻这样孤傲，周涴艳却始终保持着笑意，不一会儿又转头和路婕妤讲话。
    只听路婕妤道：“那茯苓膏果然好用，妾身现在已经好多了。”
    周涴艳道：“有用就好，本小主也放心了。”
    半夏上来的时候，小丁被几个宫女架着脱上来，小丁满脸通红，大汗涔涔。
    半夏道：“五步外看不见碗大的字。”
    蒋素闻道：“据你说来，当时的白影与你相隔甚远，且是一晃而过，本小主倒不知你是如何看清那人的脸，并且一口咬定是我。”
    小丁回答不出话来，皇后道：“此人十分可疑，落青你去查查看她的出身，落摇喧妙云、妙人觐见。”
    皇后再次详问了妙人小丁的事情，结果一般无二。而落青回来的时候却道小丁父母早亡，生计所迫被叔母卖入宫为婢。
    皇后道：“父母早亡又如何向妙人借钱救母？果然是个不老实的，半夏，拖下去审问。”拖下去审问自然不是好的，必要受皮肉之苦，小丁被按住拖下去，临到门口突然挣扎起来，扭着甩开压制她的两个宫婢，一头撞在门框上。
    半夏怒斥：“贱婢，污了皇后娘娘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