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不敢怠慢，连忙回答：“是，奴婢看见了。”
    皇后转身坐在正首，明黄的凤袍不起波澜，端正肃穆便是这个母仪天下的女子。“说。”
    小丁头埋得很低，很是谦卑，嗫嚅道：“奴婢也只是远远瞧见，那样子现在想想那女子还是很好看的，大概五尺高，瘦瘦的。”
    沈德妃不耐烦道：“说了跟没说一样，高瘦又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宫里多的是。”
    小丁脸皱在一起，似是在极力思索，不确定道：“奴婢瞧着她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宫女，倒像是个主子。”
    皇后沉声道：“大胆，如何敢胡言乱语。”
    小丁吓了一跳，伏身在地，脑袋都贴在地上，很是惶恐不安，颤声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是、是猜测，娘娘饶命。”
    沈德妃道：“凭她一个小小奴婢也敢猜测污蔑主子，以下犯上，不罚不足以警摄人心。”
    皇后淡淡扫沈德妃一眼，不咸不淡道：“依沈德妃看，该如何处罚？”
    沈德妃不料皇后会反问自己，干笑道：“有皇后，臣妾如何敢置喙。”
    “无妨，本宫只是在询问一下你的意见，想来沈德妃独掌一宫，这些东西应该还是可以给本宫一些建议的。”
    沈德妃饶是自制，此刻也不禁微微僵住脸，半晌方道：“喝仗吧。”
    皇后神色自若：“既然沈德妃这么说了，等审讯完了拉她去领罚吧。”
    小丁轻粉色的宫装随着她的颤动像是要把少的可怜的淡粉摇下来，皇后只做不见，吩咐道：“叫画师过来，让小丁口述画张人像。”
    我等只能喝茶坐等画像画成。乔晚清道：“皇后娘娘仁慈，刚刚没有追究妾身之过，可妾身仍是十分惶恐。”
    皇后嘴角含了雍容的笑意，安慰道：“是言嫔糊涂，用你的名义做了糊涂事，本就与你无关，清美人也不必不安。”
    乔晚清似是十分感激，满脸感恩。我的眼睛覷过叶卿，见她神色安定，心下微动，这乔晚清真是机灵，瞧这神气，看来是跟了皇后。
    等到画像画毕，半夏将画呈上来，皇后一挥手：“展开。”
    半夏得令，当众展开画卷，我们瞧了个正着，画中女子神色苍白，眉眼宁静，若不是太瘦，端是一个美人。周涴艳大声诧异道：“这不是慧婕妤吗？”
    我心里也是极为震惊，没想到居然是她，一瞬间有种莫名的感觉划过心里，隐隐有些预感。我快速扫视一眼惊叫出声的周涴艳，她神色讶异似是不敢相信。
    皇后揉揉眉，挥挥手，道：“传慧婕妤觐见。”
    这时候内间晕倒的言嫔出来，坚持要一同听审。“皇后娘娘，嫔妾实在怀疑这是个阴谋，这是针对嫔妾的阴谋，有人要害嫔妾，害了婉贵人还不够，还要拉嫔妾陪葬。”
    皇后按住太阳穴，半夏连忙上前替皇后按摩，皇后神色舒缓，这才道：“此时尚未有定论，你先不必着急。”
    然而传唤的人回来并没有带回慧婕妤，而是回道：“奴婢前去静彬院才知道慧婕妤去了仪元殿，奴婢不敢打扰太后，故而回来请示娘娘。”
    皇后沉思片刻，道：“你做的很对，不必叨了母后的清净。”又对小丁道：“你确定看到的是画上的人？”
    小丁听到画上的是慧婕妤，吓得直缩脖子，唯唯诺诺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按着记忆说，可能记的不清楚。”
    沈德妃喝道：“这样的大事你居然记不清楚，误了皇后娘娘查实你可担罪得起？”
    皇后道：“沈德妃可是又要罚这个宫女？”
    沈德妃不解其意，犹豫道：“臣妾没……”
    “那就慎言。”皇后突然道。“把小丁带下去领罚吧。”
    言嫔阴阳怪气道：“真真是奇怪，慧婕妤偏巧不巧到了太后那儿，皇后娘娘倒拿不住她，叫嫔妾想起一句话，叫做贼心虚。”
    周涴艳道：“此事尚未明了，并没有证据说慧婕妤是犯人。”
    言嫔轻蔑地看了周涴艳几下，直看得周涴艳不好意思，她才从鼻子里哼出冷气：“珍婕妤真是个贤惠人，还肯替慧婕妤说好话，德弘六年入宫的人要数你和她最贵重了，你倒是好心却也要知道人家领不领你这个情呢？”
    周涴艳温婉浅笑：“妾身只说自己该说的，她领不领情又有何干？”
    言嫔还欲争辩，皇后道：“别说了，吵得本宫头疼，既然今日慧婕妤不在，这事一时也查不清，你们就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我与湘筱、叶卿结伴而行，眼见人渐渐散去，湘筱方笑道：“天天有好戏看，这日子也不那么无聊了。”
    叶卿道：“真发生在你身上，且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悠闲看戏。”
    湘筱哧哧连笑，道：“我可是看你身在戏中，乐得自在。”
    叶卿捏着海蓝色蜀锦绣的夹竹桃香包，盈盈浅笑。“又与我何干，我既没有服了舌沸草，也不是那画像上的人。”
    湘筱道：“你还不承认，我且问你，清美人是怎么回事？”
    叶卿神色自若：“她要讨皇后的好，且让她讨去。”
    我道：“那可真真是个妙人，皇后想必很是满意吧。”
    “岂止是满意呢，如今喜欢的连午膳也是她伺候了。”
    我道：“清美人不简单，皇后娘娘睿智，如何这样与她亲近？”
    叶卿也不知晓，疑惑摇头。湘筱道：“总之皇后是吃不了亏的，没瞧见她今日怎么对付沈德妃的吗？”
    我回想起来，感叹道：“真是两个沈德妃也比不上半个皇后，她在皇后这儿可是讨不到半点好。想借着言嫔的舌沸草说皇后狠毒，欲以处罚小丁显皇后不仁以使失去人心，想插手婉贵人的事却连口都开不了。皇后那句独掌一宫真是厉害，沈德妃虽然居于贵妃位但终究不是皇后、皇贵妃之尊，暗里也该有低位妃嫔居侧殿，她却越过皇后时直接向皇上推辞了，皇后大概本来就没想把人安排到妃位宫殿里，没见丽妃、和妃那儿都没人吗？沈德妃这么做真是多此一举，打了皇后脸面。”
    湘筱道：“也可能是皇后要折了沈德妃的面子所以连没有丽、和二妃都没安排人，叫沈德妃的特殊显不出来。而今皇后特意提到这事，估计这次新选要往沈德妃宫里塞人了，皇后真是厉害，忍到现在才发做出来。”
    叶卿道：“岂止，我瞧珍婕妤也很有意思呢。明明和慧婕妤一样的位分却不争不妒，真要说起来，她是靠救驾之功和娘家大力金钱相助，慧婕妤却是靠着皇上喜爱怜惜，这样两相对比，她还能这样冷静温和，不是性子太好就是藏得太深。”
    我道：“有朝阳公主在，太后皇上必不会薄待了慧婕妤，她的福气还在后头，珍婕妤聪明些自然就知道要示好。”话虽如此，然而想到婉贵人昔日所言，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但转瞬又释然，凭婉贵人如何妒忌，有了太后皇上青眼也可高枕无忧。
    湘筱道：“周涴艳、乔晚清，都是厉害的，瞧她们进宫到现在稳升直上，一点错都没有，除非是圣人，否则哪有这么完美。”
    提起乔晚清，又闻湘筱说她入宫至今从未犯错，我倒是想起了林歆穗，想到媚雪的“步步生娇”叫她说出深恨乔晚清的事，我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乔晚清这样步步谨慎的人，也许和她亲近过一阵的林歆穗会知晓一二，但是乔晚清是否真的会对付林歆穗毫无防备我尚且不明，不能否认也许她们的感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