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岸风雨 第七章 东宫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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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长安正在修整竹林的时候,云千山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看着碧绿青竹旁边的少年,小小瘦瘦的身子,眉清目秀,粉妆玉琢,整个人透着一股灵气。
长安抬头看到他时一下子就怔住了,他不敢相信似的眨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云千山冲他笑笑招手叫他过来,长安才反应过来,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儿上顿时喜笑颜开,看着少年脸上绽放出宛如芍药花一般清新娇丽的笑容时,云千山竟有些呆了。
长安没有立刻跑过来,而是快步走过来的。他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少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应该说什么,只好不好意思的笑了。
长安真挚而又带着腼腆的笑容在云千山看来无比的可爱,他伸手将两根沾在长安肩上的草叶摘掉,十分自然的帮长安掸了掸衣服。
他说:“看你,身子还没好呢,干什么活儿,快回去歇着。”语气中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没有啦,我早就好了,再闲着怕是要长毛了”,长安说着。
云千山拉着长安的手把他带到院里的水缸边儿上让他洗干净手,然后牵着他的手回到屋里让他坐下,手脚麻利地打开桌上的食盒,从里面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一碗一碟全是好吃的。
都摆好之后他把食盒放到一旁地上,把筷子塞到长安手里:“来,尝尝,好吃不好吃”,长安看着眼前这满满一桌子的碟子碗儿,花花绿绿十分的好看,“都是给我的吗?”“当然全是给你的,不然我拿来干嘛?傻瓜,你吃吃看,哪个最好吃。”
他夹起一块螺酥送到长安嘴边:“尝尝”。
螺酥只有小儿拇指大,长安一口就吞进嘴里,嚼了嚼,“真好吃,这是什么?”“这个是螺酥”,云千山又夹了一片梅花饼放到长安面前的小碟子里,“再吃吃这个,这叫梅花饼”。“这个是银丝鹅油卷,折花鹅糕,这个是笋脯,这是腌笋丝炒的肉片。这个叫地黄干儿,这是虾鲊,这个是我最喜欢吃的狮蛮糕,比宫外边儿卖的个头儿小的多,这是肉丝糕,这两碟子都是蜜饯,梅子、橙桔、蔗霜、玉榴、杏……”
千金碎香饼,脂麻团子,鹅头签,鲜鱼脍,炙鸡块,荷叶饼,一碗虾丸鸡茸汤,一碗玉簟羹。
“千山,你怎么不吃?”“好吧,我陪你吃,我们一块儿吃”。
这些东西每一样只有小小一碟子,个头大的只有一块儿,个头小的也不过只有两、三块儿,汤碗只有茶碗那么大,所以尽管这么多样儿,长安一一吃下来,吃的很饱,却不至于撑着。足见云千山的关心,长安的心里满满的全是蜜甜的滋味。
两个人吃完又到外面园子里闲逛。已经是秋尽冬来的季节了,开着的花儿什么的几乎都没有了,园中此时是另外一番景色。
那些四季常青的树木和花草以及藤蔓在经历秋风秋雨之后反而愈加的苍翠劲遒。
那些枫树楸树一类则霜叶蜡染,红紫黄绿各色相间,缤纷绚丽,煞是好看,而其中又夹杂着一些枯黄的秋草和零星开着的几朵小花,更添了浓浓秋意。
云千山一直像个大哥哥一样牵着长安的手,长安就乖乖的像个小弟弟一样的任由云千山牵着手。他们拉着手在若大的东宫后园里随便走着,闲闲的聊着。什么,冬天时候冷不冷啊,穿什么衣服,等等……
“你要是喜欢吃银丝鹅油卷儿我天天叫人给你送过来”。
“天天吃可不行,会吃腻的”。
“那就隔几天一送”。
“我师傅说今年冬天他要让荷花开花”。
“怎么可能?荷花才不会冬天开花”。
“可我师傅很厉害的”。
“那就到时候看喽”。
“你会不会骑马”?
“不知道,我忘了,你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等我有空了就带你去骑马”。
“好啊。卫大哥常来看我的,他对我可好了”。
“卫焕那个人是个好人,就是太稳重了,老是一副木版脸”。
“没有啊,他比我大好几岁,稳重一点也对嘛”。
“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呢”?
“嗯……就是睡觉,然后跟我师傅学种草养花,还有医术,我师傅说他的医术差不多能排到京城第二”。
“那谁排第一啊”?
“我师傅说,好像还没生出来”。
“啊?~哈哈哈!你师傅真有意思,哈哈哈,长安,等你出徒了说不定能排京城第三”。
“你在取笑我吗”?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笑你,就是觉得你师傅真有意思”。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我师傅对我特别好”。
不过是些少年间略显幼稚的私语,说的也都是草叶鸡毛之类的小事情。
逛了半天,云千山怕长安累着就把他又送回屋里去,非让他好好歇着不可。
两个人正闲聊,太子身边的贴身侍从远远的站在庭院月洞门那边大声禀报,:“禀报太子殿下,蓝教习到了,正在教武场等候。”
云千山对长安说:“我先走了,以后只要有空儿我一定来找你玩儿。对了,我已经吩咐过后园掌事刘颂照顾好你和你师傅,你和你师傅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找他。”
长安点头。云千山往外走,长安送他,他们经过西边游廊时看到廊下一长排花盆里栽种的全是水仙,叶子葱绿如箭,生机盎然。云千山说这叶子长的真好,长安说等明年春天花开时一定更好。
他一直送到月洞门,云千山回身看着他:“回去吧,记得多加件衣裳,天儿越来越冷了。一有空我就来看你。”“嗯。你也一样。”长安微笑着说。
云千山冲他笑了一下,转过身去出了月洞门沿着红砖甬道快步走远了,转过一座假山就看不见了。
长安一直看着云千山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来。
他走过廊下的一长排水仙花,从莲花峰上被救到今天应该已过了九九八十一天,天色渐渐阴沉,怕是要下雪了吧,惠昌城的第一场雪就要来了。
长安知道已经消失的记忆开始一寸一寸的复苏,是的,他知道他会一一想起那些被忘掉的过去,只不过这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每过去一个九九八十一天,他的记忆就会复苏一寸。这一点就是他几天前回来的那一寸记忆告诉他的。
他看着那些水仙,想着,等下一寸记忆恢复回来的时候,这些美丽的水仙也就该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