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狭路相逢  第三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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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刚打鸣,安梓榭就被宫里的婆子拉起来穿衣洗漱,安梓榭迷迷瞪瞪的,昏昏沉沉好一会才睁开眼。面前是一昂贵的铜镜,略微模糊扭曲,安梓榭定睛一看,发现一两腮通红的丑角儿,险些把昨夜的晚饭吐出来。
    他命人把妆卸了,坐了好一会,觉得脖子酸疼,又差人把头上的发冠和簪子卸下去。奴仆们跪了一地,书童小七在旁劝解道:“好姑娘,你们权且让公子再寐一会子,这会儿太早了,公子不要什么便不要罢!”
    婢子不听劝,又拿起簪子要往安梓榭的头上按,安梓榭怒气冲冲地拔下簪子,把出嫁首饰掀了一地。
    “你这厮,好说也不听,偏要来硬的。怎么,本公子是一个小妾生的你们就瞧不起眼了?且不说本公子竟然要做女人打扮,还被你们欺凌,真当你们个个是主子了!宫里的婆子怎么了,仗着自己后面有贵妃撑腰就嚣张的很!”安梓榭积压已久的怒气终于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谢母听得梧桐苑闹得响,身旁围绕一干人来到梧桐苑。天还黑着,西风阵阵地吹起梧桐苑的香樟树叶,内厢灯火通明。谢母觉得不对,差人来询问。
    一个身着碧色棉布罗群,面容姣好的婢子说:“祖宗要我来问的,这是怎了?”
    宫里的婆子这时候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说道:“回姑娘,奴婢奉皇命前来打点,哪知道公子不爱这些首饰,洒在地上。冲撞了姑娘,当真对不住。”
    这话说的巧,倒像是安梓榭任性一般,婆子被迫无奈。甚至搬出了皇帝,似是要人家必须遵从。
    安梓榭冷哼一声,道:“你这婆子,对待一个下人都比对我这个主子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一条狗遇见了主子忙着显忠诚!”他正心情不好,故嘴也毒了些。
    婆子听这话,脸变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谢母在婆子讲话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厢房,瞧见安梓榭,轻柔道:“我的儿,过来,到母亲这来。”
    安梓榭乖巧地凑过去。
    谢母的手掌往桌案上用力一拍,发出“砰砰”的响声,十根纤细的青葱手指骨节泛白,奴仆们吓得赶紧跪下。
    “我的儿,在这事儿上本就委屈了,在其他地方更是万万不能委屈了!梓榭将来是做九皇子妃的人,哪轮得到你们撒野!宫里的老货,仗着一些贵人吹吹枕边风就硬气了,连安府的人都惹!”谢母怒道,说着还安慰般地轻轻抚摸着安梓榭的手。
    奴仆婆子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不敢说些什么。
    谢母又道:“我儿不想要什么便不要,老身看了这身也觉得繁琐。想来也是你们记错了时辰,当年我大女儿嫁人也不曾这般早起。”这话说得柔和了些,也算给宫里的人一个台阶下。
    “是是是,是奴婢看错了时辰,拿错了东西,还请夫人责罚。”
    谢母挥手不做计较,吩咐安梓榭继续睡下,天亮了些才让他起来,这才走了。
    安梓榭这一次睡得不错,早上起来心情也很好,自然不多做计较。虽然面容看上去还有点奇怪,也不放在心上。姑娘们这一次伺候的越发小心,插错了一根簪子就要跪,安梓榭也烦得很。
    男子是不带盖头的,安晓在看到安梓榭便来讨喜,道:“哥哥,你这身当真好看。晓在嫁人了也要穿你这身衣裳戴你的簪子!”
    安梓榭哭笑不得,揉揉安晓在的头顶,笑道:“晓在定要嫁个好人家,但哥哥这身是男子的服装,簪子也少。待你嫁人了,哥哥送更好的来。”
    安晓在一听,高兴了,道:“好,哥哥莫要忘了这茬,晓在要天下最好的嫁妆!”
    安梓榭瞧着安晓在,莫名觉得沧桑,叹息道:“你值得最好的。”
    但安梓榭却不知,安晓在得到了天下最好的婚礼和嫁妆,却得不到天下最好的结局
    这时候迎娶的队伍来了,分成两队,一队开路放炮,一队撒花吹唢呐,队伍后是一座鎏金大轿,轿子后面又是两条长长的队伍搬着厚重的嫁礼。
    老百姓们从未见过这般盛大的排场,纷纷探出头来,又叫来好友瞧一瞧。自古男子结成连理并非没有,更何况,哪个显赫世家不养几个娈童?但有如此大的场子,双方都是显赫人物的这是头一回。这件事成为了老百姓们盛极一时的饭后茶谈。说书人也百般拨弄,生动至极,唾沫横飞,每个人口中都不一样。
    九皇子还在荣王府等着,他是不来迎娶的。
    安梓榭看着轿子越来越近,忽的动不了了。瞧着婢子们扶安梓榭上轿,安晓在觉得眼睛酸涩,说不出什么感受,她有种预感,她的哥哥一去就难以返还。不知难以返还的是人还是心呢……
    谢母依旧高贵端庄,身旁簇拥着一群姑娘,微微泛红的眼眶出卖了她的心情。安梓榭待下人很好,好几个姑娘都拿绢子擦眼,一个刚入府不过八岁的奴才哭的涕泪横流。
    谢母命人把送来的东西放入府中,又命来人带走安府备的“嫁妆”,在安梓榭放下帘子时深深地瞧了眼他,似是要把他此刻的模样完全记下来一般。
    安梓榭坐在软垫上,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起——”,安府逐渐离他愈来愈远,那些熟悉的声音也愈来愈轻,空灵悠远。安梓榭还记得小时候和晓在一块儿掏鸟蛋,却被鸟啄地浑身是伤;还有那个刚进府的小奴才,总是找自己讨要绿豆糕,其实只是他妹妹要吃罢了;谢母的身体并不好,每天每天地吃药,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大夫道那是隐疾,心情也抑郁,自然难以好;书童小七也不能跟着自己了,他肯定找到了心仪的女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安梓榭记得这些人,也记得他们的恩惠,这恩惠却还不了。
    安梓榭咬住自己的下唇,他晓得“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只是这再见一面何其难……
    轿子还在往前行,坚定地前往荣王府,没人会为了安梓榭停下。
    安梓榭掀开布帘往后看,只望见豆大的人影,待再看不见了,安梓榭叹息一声,放下帘子——前路坎坷。
    谢母再也看不见那鎏金轿子了,含着泪道:“都散了罢,也是我不好,大喜的日子还哭哭啼啼的。”她由人搀着,恍恍惚惚地进入里屋去了。
    安晓在用了一张又一张的绢子,哭闹道:“哥哥这就走了,这就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身旁伺候的红玉安慰道:“少爷总能回来看望一眼的。”
    安晓在大哭,怒道:“你哄我的,我熙在姐姐当年进了二皇子府,便再没出来过!整整十二年,府里整整十二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生老死在那里。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得……”
    红玉赶忙道:“少爷吉人天相,定能回来的!”
    安晓在听过安梓榭出生时百鸟朝凤的神迹,次次求签都是上签,这才有些相信,止住了哭声,依旧抽抽噎噎,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今日的安府没有往日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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