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什么，拍摄还没开始呢。”凯文转身走到法拉利跑车旁，“看见这漂亮小伙子，是不是有点无所适从？这是当然的，很多人看见他都会无所适从，又美丽，又强大，除了那边那个永远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外，很少有人能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能成功地驾驭他。”
    他是在……开导我吗？
    昭诺顺着凯文的思路审视着这辆法拉利跑车，流畅的线条，光滑的外壳，用心打磨的每一个细节彰显着品质与荣耀，他突然觉得这不再是一辆跑车，而是一匹经过精良饲养，气宇轩昂的骏马。
    一匹在他面前，自己就会自惭形秽的骏马。
    “不管你自己到底怎么想，不把它当作商家提供的跑车，而当作自己的所属物怎么样？不想其他的，把它完全当作你自己的东西。”
    完全当作自己的东西……
    无法驾驭，是因为自己打心底里就认为配不上它吗？
    “把他当作自己的跑车，尽情发挥吧，不用特意停顿，我会抓拍的。相信我。”
    凯文的安抚让昭诺的心些许踏实了下来，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要完成拍摄，他要想办法征服这匹骏马，并驾驭它。
    把它当作自己的东西……
    这么一匹放荡不羁的马儿就算送到自己的手上，不能驾驭的自己，还是会被从马背上甩下来，这怎么能有所帮助呢，与阳州那样的国王殿下不同，他只是个，他只是个……
    可怜的小丑啊。
    他看着马，感觉马也在看着他，那蔑视的眼神和周边一圈的工作人员一般，蔑视，没有任何多余的夸张，就是纯粹的蔑视，蔑视他这么一个毫无天份只得靠他人的提携向上走的人，蔑视他这么一个浪费大家时间的人。
    “好无聊啊——！”阳州刻意的声音打破了许久的沉默，“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来给我当助理好啦！最后一份工作什么的，对你来说也只是一种浪费不是吗？还是让本大爷来帮帮你？你不是一直只有我在，才能把工作好好完成吗？那就当作我最后的慈悲，来和你最后合作一次怎么样？啊，小绵……”
    “闭嘴……”昭诺的小声挣扎并没有阻挡住阳州滔滔不绝的嘲讽，他握紧拳头，将声音从腹腔里大声地嘶吼了出来，“够了！不用你的帮忙我也可以的！把你的慈悲收起来给别人吧，我不需要，我……”
    “那你做出来看看啊。别让大家白等，做出来看看啊！”
    我……
    我做不到……
    一旁的马儿在旁观这场对峙，相比一个当局者，它更像是一个局外人，谁的胜利谁驾驭它都无所谓，更或者它从未承认过谁是它的主人，经过了近百年的沉浮，它以自身的美丽见证了这些所谓强者的生生死死。
    没有人可以驾驭它。
    连阳州，都没有做到完全驾驭它。
    无视僵硬的水泥地面，昭诺坐到了地上，后背靠在跑车的身上，他闭着眼睛想感受到它的脉搏，它在想些什么，它想选择怎样的主人来驾驭，它能否告诉他，要这么做，才能让它接受他。就算不驾驭，此时他能够和它做个朋友，融洽相处，也会比寸步难行的强……
    朋友？
    和马儿做朋友？
    慢慢的，身后那种冰冷的机械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度，紧皱的眉头终于开始舒缓，在那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自己能做些什么。
    “大家准备，拍摄正式开始！”
    *
    “还生气啊？”
    “别生气了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么生闷气对身体不好的……要是气坏了，不就违反合同了嘛。”
    在日本料理亭的包间内，阳州正在使用浑身解数挽回从拍摄之后就一直失神的昭诺。
    “我觉得吉哥签订的合同里，不可抗力中一定包括被你气死啊，你个说话永远不看长河的自大国王。”
    “尼尔你要是现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心我在床上弄哭你。”
    “你来啊你来啊你来啊你来啊。”
    “尼娜！你今晚去姐妹会吧，我找你哥有事情！”
    “那小哥陪我。”
    “诶，尼娜你看上小哥了吗？不要吧，我不跟阳州玩了，你不要去找小哥。”
    “我要小哥。”
    “尼娜……”
    ——够了，真是够了。我只是想要好好地安静一会儿啊……
    真的，好累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料理亭的，也不记得刚才自己是如何完成的拍摄。就像灵魂被突然抽离了一般，一切都是如此的恍惚等他重新捋清当时的状况时，就已经坐到了这喧闹之中，看着一流人士之间的嬉笑怒骂。
    一切都……结束了。
    他完成了拍摄，完成了最后一份工作，老人有亲切的赞许他还把阳州托付给他，虽然他觉得那只是绅士的客套，没有任何的意义，人家只是像圣诞老人一样，给了他一个做梦的机会。
    而他真的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法拉利啊……”
    “我把我的法拉利给你还不信吗！”阳州说着就掏出了自己兜儿里的车钥匙，“大不了管老爷子要一辆两辆三辆这都不是事儿……”
    尼尔拿手中的筷子指着昭诺：“您这么作，人家就不要你才是早晚的事儿！”
    “吃你的吃你的吃你的，请你吃生鱼片都堵不住你的嘴尼娜怪不得尼娜要跟小绵羊走。”
    “诶嘿，”尼尔转身朝向昭诺，“小哥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要对尼娜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我就把你的裸照PO到网上去。”
    “关我什么事情啊！”
    这些人到底都是活在一个怎样我行我素的圈子里啊……看着满桌的美食和一旁自己无法插手的战况，昭诺决定好好地吃点什么。放到以前，日本料理都是活动方款待才能享受到的美食，现在能够这么轻松地吃到，那就姑且安心享受一下。
    如果他真的可以没心没肺地安心。
    这次拍摄能够完成，有摄影师凯文和阳州的功劳，他不得不承认刚才能够继续拍下去，有一般都是因为阳州那句话——他真的还是不想输给他。无论是他们初次相识那天还是发生了很多风波之后的现在，哪怕知道他们之间的巨大差距，哪怕知道凭借一己之力可能很难超越，他也不想输给他。
    心里的某一处在蠢蠢欲动着，在那些平凡的念头背后，有一种他自己都不知名的情感在膨胀，这种莫名的情感使他动摇，这种动摇使他畏惧。
    不是已经想好，放弃了吗……
    为什么还要答应拍摄。
    为什么还要和阳州过不去。
    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小哥，”尼尔一边殷勤地将蘸好调料的生鱼片送进尼娜嘴边，一边问道，“今天我也想问你来着，到底使了个什么法子让老爷子为你开的后门，我们的国王殿下可是死都不告诉我。”
    “我是真不知道！他俩聊着聊着老爷子就提出来了。”
    阳州略有些不爽地应道，昭诺也随着附和着：“嗯……他就突然问我，要不要最后加一份工作……”
    “最后？”尼尔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这是……要去哪儿？进修？”
    “呃……回老家结婚。”
    “回老家结婚？！”尼尔的眼睛一下子睁的溜圆，“拜托，你要是之前这么想也就算了，今天你可是给法拉利拍了平面广告，闭着眼睛想都是前途无量，现在回老家结婚？你以为你不是这个身份了还有人会嫁你？”
    “……就算不结婚也好，总之，我要回家……找份正常的工作……”昭诺感觉自己已没有以前那般坚定，略有些慌张地反问道，“今天拍了这个东西……也没说要发布出去……老爷子估计也只是让我自己爽爽，留下一次美好回忆而已……”
    “美好回忆？”听到这话尼尔就开始笑了起来，“尼娜，他说是美好回忆诶——”
    不苟言笑的尼娜也发出了噗哧的一声，一旁的阳州更是趴在桌子上忍着笑，看到这一幕昭诺就慌了，“有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啊！难道不是吗……反正这样的事情对那样身份的人来说不痛不痒，我这种三脚猫的作品怎么可能拿出去用……”
    “小哥你知道吗？”尼尔轻佻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法拉利的广告从来都只是拍车，很少有拍人。据我所知，阳州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若你没有些许本事让老爷子看中，他才不会开这种玩笑。真正的有钱人，做事也是有分寸的。阳州姑且是靠关系，你靠的是什么？就算最后没有用你的片子，这事情传出去，都能让你的身价涨个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