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闻说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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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雪没有被树妖拿走,也没有被风雪刮落到万丈悬崖深处,它安静的插在千年寒冰之中,古旧的纹路已经被锈蚀的模糊不清,刀身裹了厚厚一层霜,看上去亦真亦幻。
常在这里出没的雪妖告诉他们,百年以前,孔雀精就被囚禁在刀柄上的昆仑水晶里,通过雪妖们编织的梦境来看外面的世界,看逐鹿撑船打铁,吃斋念佛,一世世悲惨的死去。有时雪妖们会在这些梦境中嘤嘤恸哭,可那原本单纯善良,会为一朵花一只鸟的凋残而哽咽的孔雀精却从不流泪,他已经没有心,不会爱,更不会难过。
突然有一天,一只雪妖兴冲冲赶来要告诉孔雀精,逐鹿已经投了第九世的胎,刚刚从奈何桥走过。可寒冰中的“杯雪”却毫无动静,雪妖仔细一看,那镶嵌在刀柄上的昆仑水晶已经化作一堆粉尘,孔雀精吸食完了它的灵气,破开封印逃走了。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知道那孔雀精的下落,这冰天雪地万里霜冻,他一只生活在温暖地域的鸟妖,恐怕早就耐不住苦寒而魂飞魄散了。
雪妖讲这些的时候,白泽一直在看花重明的表情,他脸上有好奇,有同情,还有些难以置信,但却没有难过,一丁点也没有。
他不记得他了,更没有必要为他难过。
“这就是杯雪?”花重明细细抚摸着那一寸寸被刻蚀的残缺不全的花纹,用力向外拔了几下,却发现那冰冻的很厚,像狼牙一样狠狠咬着刀刃不放:“怎么回事?”
雪妖忙上前劝他别白费功夫:“只有麒麟火才能融化这洞里的冰,否则你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把它挪不出半点。”
“你就没看看,那孔雀精长什么样子?我们这么毫无头绪的找也不是个办法。”
那面色惨白的雪妖看了花重明一眼,又去看白泽,还是迫于他雪山之王的威风,不得不对这凡人毕恭毕敬:“他长着副挺清秀的少年模样,具体……我们也记不清了,他不常露面,大多时候都是一团烟雾的样子来和我们交流的。”
“你看他,你看他是不是逐鹿?”张十七等不及了,把花重明往雪妖跟前一推,忙不迭问道:“既然你看他从奈何桥上过了那么多次,应该不会认错吧?”
雪妖趴在他身上嗅了嗅,又看看还不到他腰的小傒囊,咧开嘴露出一口惨白的尖牙,“小兄弟,他已经轮回了九世,灵力不多了,既然有白泽在,我看你是分不着什么羹,趁早回家去吧。”
傒囊撇撇嘴,一脸鄙视的表情:“始乱终弃的大色狼,我就是一辈子只能当个受人欺负的小妖,也不会吃他的魂魄来提升修为!”
虽说花重明是不是逐鹿这件事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张十七也顾不了那么多,跪在他面前,抱拳道:“战神大人,在我还小的时候,曾经有个老道士给我算过命,说你可以成我,也可以毁我,看在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求你帮我这次。”
花重明一头雾水,倒是白泽先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呲着獠牙威胁道:“你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我让山里的妖魔鬼怪把你吃个尸骨无存!”
张十七抬头,死死盯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眸眼,语气笃定而绝决:“一把狼骨刀一滴中指血,破了你的法力,让你在每个月月圆都疼痛难忍,只有靠花重明手中的解药才能暂时缓解。但白公子,如果你和他答应帮我,我可以救你。”
还没等白泽答应,花重明就抢先冲上前去:“真有法子能救他?什么忙?什么我都帮。”
不出白泽所料,张十七的忙,也确实不是那么好帮的。
回到桃花岗以后,村里刚刚捕获了一批猎物,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傒囊喝了两杯就醉的一塌糊涂,头一沾枕头就睡,白泽只好去照顾着他,把花重明丢给林楚辰和张十七两个人。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些醉色的时候,张十七才慢腾腾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花兄,你和白泽逃狱之后,皇上就病倒了……生的是种怪病,浑身起红疹,宫里的御医没一个能看,现在京城正贴着皇榜,四处求神医入宫,治好了赏金一万两。”
花重明酒量不好,这时候昏昏沉沉,也不大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就只跟着应付道:“那感情好……皇上驾崩,太子即位,肯定又要大赦天下,那时候我就能回京了。”
林楚辰看了他一眼,贴在他耳边说:“张公子说你能治皇上的病,想请你进宫一趟。”
“我?我会治病?”这下花重明的酒醒了一半,眉头皱成一团:“我说仗势欺人同志,你这不是逼着我去送死么?我哪会看病……哎?你不会是想骗我去揭皇榜,得了赏金咱们平分,然后你一跑了之,把我推进宫里去判个欺君之罪?”
张十七眼神一沉,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傒囊房门骤然大敞,一个人影从门内被抛了出来。
“清明?”
只见那面色清冷的狐妖一把接住那冲出的人影,两指正按上他颈侧的动脉,另一只手板起那人的脸给花重明看。
“白泽……”这下花重明更是懵了,指指清明,又指指被她打得满身是血的白泽,“他不是……你们不是一窝狐狸吗?”
清明依旧不说话,倒是张十七先开口了:“本来她才是雪狐的王,白泽一出现,将她的地位挤得一落千丈,你以为她会心甘情愿为新大王效忠?重明,就像当初你相信我能救你一样,现在你也该相信我能毁了你们。”
“你是说……她一路跟着白泽,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探他的底,看他是不是真的法力全失?”花重明脚下一软,往后退了几步,正对上清明手中白泽那双浅灰色的眸子,血将他的面目染的模糊不清,唯有这双眼还是清亮的。
清明将他提起,对花重明说道:“你答应张十七的话,带着他离开雪域,生也好死也好不关我的事,总之你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也别痴心妄想要去改变雪域的现状,这件事本来就不该你管,你查到现在已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现在就回归到原来的轨迹,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而且你跟着张十七说的做,也不一定就会死。”
“如果我说不呢?”
“白泽虽然有永恒的生命,但不代表不会受伤,如果我再次撕开他被狼骨刀划伤的疤痕,他每到月圆会比以前更加痛苦,如果你不在意,可以试试。”
花重明转身去看林楚辰,可他却有意避开他的目光,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花重明以前也经历过,比如花戎离开的时候,他一个人去面对街坊邻居种种的流言蜚语,所以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只是后来林家给了他太多温暖,他渐渐忘记了该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现在林楚辰也抛弃了他,一边是死,一边是痛,怎么选都会后悔。
“算了算了,不就是死么,反正花大爷这辈子也过够了,你们有完没完,这条命也拿去算了!”说着他转身冲出了房门,外面风刮的很大,雪片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打在脸上就是钻心的疼。
那一刻他有种想哭的感觉,也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懦弱,他开始幻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碰到白泽,没有去翻那卷书简,没有好奇心强到去劫狱,也没有知道父亲留下的那么多秘密,这么多的事情中只要有一件不发生,那也许一切就都会改变。
也许一切就都不会改变。
看花重明走远,白泽拍了拍清明肩膀,淡淡的说:“谢谢……配合我演这出戏。”
他眼里有太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张十七不知道白泽为什么会突然回转心思要同意帮他的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绞尽脑汁策划演这出戏来阻止花重明追查图金人的事,但如此一箭三雕的计策,既如了张十七的意,也阻止了花重明的好奇心,更让清明理所应当的回到原来的地位,真是再好不过的万全之策。
花重明蹲在一座废弃的房子顶上,白泽好不容易才爬上去,脱下棉袍披在他身上。
“你为什么骗我。”
白泽一怔,随即俯下身子去擦他脸上已经结冰的泪痕:“你哭了。”
“我问你为什么骗我!”花重明一把将他推远,向后退了两步做出防范的姿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你设计的戏码对不对?从张十七的出现,我完全没有告诉他白泽是被狼骨刀刺伤,这件事在京城也是鲜为人知,为什么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贼却会知道?他在关押你的牢房里撒了朱砂,明明是想拖延你伤口愈合的时间,他的目的达到了,却不杀你而是把你救出来,为什么?因为你告诉他我就是逐鹿,如果你死了,就没人能带我去鬼界,也没人能让我相信这个事实,如果我没有逐鹿的意识,那么在完成他的任务时如果因为害怕出了什么差错,就成了“毁他”……我们从万佛山到暮雪境,他正好就在这里等我们,说是出于和我们一样的目的,去找那只孔雀精……可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你捏在手心,你说的话我每一句都相信,包括今天你演的戏,白公子好演技,可惜你差了一点,呵,白泽,你的眼神那么平静,你根本没想让我变成火麒麟来救你,你只想让我妥协,对不对?我配合你,呵呵,我配合你演到现在,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