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大凉秋家，在官场上混的甭管官阶大小，绝对能八卦上几句的。秋家可算是当朝的权臣世家了。如今，秋家的老爷子已经是三朝丞宰，还是当今圣上的老师，虽然两年前因年纪过大已经告老还乡了，但手中的权势仍不减当年。而且，他的女儿是太后，孙女是皇后，虽家中男儿如今都不太争气，但有两个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在，也捐得了不错的官位。
    每每想到这些秋老爷子就想自己已经知足，可以安心归天了。可惜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也就没有长盛不衰的世家。秋家揽权过重，终于触犯了圣怒，秋家的嫡长孙被贬官流放，皇上又拿捏住皇后擅自干政的错处，架空了皇后在后宫的权势，启用名不见经传的小世族萧家，甚至独宠宜妃萧氏。秋家的手中的权势一下子落空了。
    幸好秋老爷子的学生都还得力，几次周转下来，保全了家族，没被抄家，又有几位老臣说情，太后也暗示了几次，皇帝才没有继续收拾秋家。
    如今，皇帝年岁大了，也没了当年之勇，很少下重拳打击那些大世族了，成天就喜欢和几个年轻的妃嫔们游山玩水，要不就请了道士炼丹制药，连朝政都少管。还好，皇帝还没糊涂到嫡庶不分，早早立了秋皇后的嫡长子为太子，朝堂上还算和平。秋家也趁机兴盛起来，秋老爷子也顺利的归天了。
    可惜，老爷子一归天，家中那些个不争气的儿孙们便开始想办法争财产，互相陷害，甚至连十几年前那个能让秋家灭九族的事情，也敢拿出来嚷嚷。
    看着手中的情报，太子轩辕泽泰一个劲的叹气。一旁的心腹太监见自家主子上火，赶紧端了茶水上来，劝道，“殿下，这件事已经压下去了，即使查出来对策也想好了的，您就别生那些没脑子的气了，倒是气坏了，叫别人看了去，又该有话说了。”
    “哦？又有人在朝堂上乱说什么了？”太子身体不好，总是三天两头儿的生病，就有谣言说他是短命鬼，这样的人是不能坐上皇位的，会给国家带来晦气。这事儿，秋公公是不敢跟自家主子说的，只能暗地里给皇后通了信请她处置。
    秋公公乃是秋家的家生奴才，从小就被选入宫，被安排在太子身边，贴身伺候着，也快二十年了。要他说太子什么都好，要容貌有容貌，要头脑有头脑，就是心过善了。想起当初太子降生时，万佛寺莲心法师那句“心善慈悲似菩萨”，还真应验了。要秋公公说，太子还真不是个当皇帝的料，最该去做个闲散王爷，到处施粥救人去才好。可惜，当初皇后选得是他，如果是另一个，局势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堪了……
    想到这，秋公公赶紧摇头，“年纪大了，胡思乱想什么……”，遂离开吩咐下人去准备神龟祭了。
    *
    是夜，皇帝的寝宫内点了西域进贡的香烛，徒生出些暧昧的意境来。宜妃刚刚和皇帝翻云覆雨一番，这是正软软的贴在那人身边，说着枕边情话，逗得皇帝乐个不停。
    这时，门外有人出声，“陛下，赤练道士求见。”
    “不见。”心情正好的皇帝当然不愿意被人打搅，却被身旁的宜妃劝住，改口道，“就让他到外间等吧。”
    赤练道士留着长须，穿着破旧道袍，头发挽着道士常见的发髻，给人一种街边摆摊算命的穷苦老道的感觉。可实际上，这人很有些法术，炼制的丹药也很有效果，否则皇帝也不能允许他逗留宫中就是了。
    穿好了衣服的皇帝走出内室，坐上正位，先润了润嗓子，便怒气冲冲的问，“赤练道士大半夜的来是何事啊？”
    虽是一句问话，却给人听出几分杀气，看来打搅皇帝办事的自己，今晚禀报的事情若不够分量，难免会被皇帝迁怒的。还好今晚的事情比价重要，“回陛下，陛下托本道寻的开国宝剑，已经有眉目了，就在镇北王封地边界的石邙山中，只是那边临着镇北王的领地，只怕派遣大军搜山……”剩下的话赤练没说。
    镇北王算是当朝皇帝的亲大哥，而且人也很老实本分，算是为大凉守护着北边的国门，要是派军队到他封地的边界区，首先不干的就是朝堂上的这帮大臣，非得参自己一个大义灭亲的罪过不可。这事的确不好办，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皇帝陷入思考。
    赤练也不急着进献自己的点子，只跪在一旁，不出声。
    “赤练爱卿可有什么好点子啊。”想了好久也没想出头绪的皇帝终于出声了，见赤练还跪着，就叫身旁的内侍搬了凳子来。
    “回陛下，”坐稳身子，赤练才不紧不慢的说，“开国宝剑乃是太祖皇帝当年打江山时得到的宝剑，自得到直柄神剑起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后统一全国建立了大凉。太祖皇帝过世后曾留下遗诏，称得该剑者得永生，此时该剑已经被藏了起来，不知去向了。”
    赤练心知，皇帝是想长生不老，所以自己便根据民间的流言在添油加醋几句，说的皇帝心动万分，果然下令全力寻找这柄所谓的开国宝剑。不过，这可不是什么能让人续命的玩意就是了……
    压下嘴角的冷笑，赤练继续说道，“赤练有一法子可让镇北王爷也能帮忙搜山，只不过……”
    “但说无妨。”屏退左右内侍，皇帝有些焦急的催促面前的道士。
    “这法子过于血腥了些就是了。”说完，赤练完全没有顾虑的上前靠到皇帝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
    所谓神龟祭，其实算是农家祈福的仪式，大凉境内多山却少水，每年夏季高温干旱的日子多，经常发生旱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各地村子间开始流传，大凉最大最宽的沙柳河内住着一只龟仙，这只龟仙本是天上雨神的大弟子，雨神见大凉每年夏季干旱引发灾荒，心疼地上的百姓，不愿他们受苦受难，便派自家大弟子下界降雨。后这名大弟子幻化成只大龟，定居于沙柳河中，保佑大凉风调雨顺。
    可沙柳河河水黄沙翻滚，河里连鱼虾都很难见到，当然就无法喂饱大龟的肚子，于是人们每当夏季将至，便往河内扔些吃食，好让大龟吃饱肚子。渐渐的这种习俗成为了全国性的节日，每到这天，先是拜天祭祖，将之前准备好的饭团扔入水中，然后人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结伴去街上看河灯、逛夜市，好不热闹。
    今年神龟祭，正好秋灵毓家里还在赶工中，秋秀才考虑到自家乱糟糟的，又听沈大夫说每年这时彤阳县都有庙会，好玩的很，正好自己自打来了乡下一直没好好的休息了，便打算当天带着半笑一起随沈大夫他们去庙会玩。
    头天晚上，李木匠他们已经和秋灵毓告了假，早上起来，秋灵毓好不容易没有听到锯木头的嘈杂声吵到。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些，在看身旁狐狸的位置，已经空了，看来是准备早饭去了。
    正想着，却听到院子柴门被打开的声音，原来是半笑从外面进来。
    “哟，懒秀才终于舍得起来了。知不知道太阳升的都晒屁股了。”拎了篮子进屋的半笑眯着狐狸眼，开始数落还呆坐在床上的秋秀才，“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还不快点起来，赶紧吃饭，等会就得准备去河边了。”
    在几天前，半笑就被袁老太拉去学做祭祀用的团子，袁老太怕他们一家新来的，不知道本地的规矩，就先把半笑叫道身边来教导，顺便也让他离开乱糟糟的家，毕竟锯木头的声音对狐狸的耳朵来说太过尖锐，半笑听了几天，蔫蔫的谁都瞧出来了。
    “都这个时辰了？”秋灵毓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起得这么晚，明明昨天里正特地嘱咐过他的，他还要去给村里的祭品些祈福词呢。
    接收到半笑的无数白眼后，秋秀才终于穿戴整齐，和自家狐狸一起去里正家了。和秋灵毓住在一起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半笑觉得自己是习惯了人类的生活了的，比起以前自己一人在深山中苦修来说，现在的日子美好的不真实的很。刚开始自己以为秋秀才是无所不能的家伙，结果事实证明，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不假，除了掉掉书袋子，摆弄摆弄棋子外，秀才是饭不会煮，菜不会种，连衣服都洗不好，都抵不上里正家刚刚六岁的三丫儿，那丫头起码还会自己洗衣服的。
    “果然人无完人么。”闲暇的时候狐半笑也会坐在高高的稻草垛上，看着蓝天白云，吹着饱含稻谷香气的清风，想心事。谁说狐狸不能有心事了，要知道作为一只狐仙，最近半笑的心事可不少。
    像自己逃出来，自己的便宜师傅会不会发狂啦？自己这些年都没回山里，自己的洞穴有没有被别人占了啊？但更多的还是跟穷秀才有关的事情，一阵关心他又被里正叫去什么事？一会又想今天看到哪家不害臊的丫头给秀才递帕子了？总之，穷秀才明明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这么让人操心。
    不是有句老话叫关心则乱么，狐半笑正处于这种状态下。
    “半笑？半笑！”秋灵毓喊醒想事情入定状的半笑，“听到我的话了么，咱俩等祭祀完事就坐船到彤阳去，到时候你可跟好我别走丢啊。”
    猛翻个白眼，狐半笑心里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发生那么低级的错误。可实际上，在彤阳，这位自认为无座不能的狐仙闯下了大祸，险些失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