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秀才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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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源村地处偏北,风景秀丽,四季分明,村里多袁姓,世代以耕田种地为生。因地处穆河的源头,所以起名为河源,据说村口里的石碑上所刻的字,还是前朝有名的官员辞官归乡时提笔书写的。只不过从大凉皇帝登基开始,村里再也没有出过什么官员能人了。是以,当秋灵毓出现在村里的里正家时,村人都好奇不以,围在外面瞧热闹。
河源村里正四十多岁,正是壮年,要不是他爹老里正身子不好得病去了,他现在也坐不上里正的位置,也因此村中大事多是请族中老者来定夺。在看到秋灵毓手中的信后,里正也不敢马上下决定,赶紧让自家大儿子去请了老人们来。
这秋灵毓是二十年前河源村外加的姑娘的儿子,那姑娘长得有些姿色,正好当时的县令来村中查看,便被相中,做了人家的妾,多年都没有联络了,本以为过的不错呢,没成想竟然是去了,还留下个儿子,想来也过得不好,才想着回母亲的故乡来看看。
要是平常这事情里正做了主,通知族里一声变成了,可这秋公子是个有功名的,还是个秀才,像他们这样的小村庄,几十年出来个会读书的都得祖坟冒青烟,对着个秀才老爷,更是不知怎么是好。
那秋秀才还是很会做人的,知道自己是外来户,也不拿腔作势,只说自己只是归乡,不用乡亲们过多操劳,自己搬入母亲的老房子便成。
“哎呀,可是宛娘的儿子?”里正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族中老人已经赶来了,几个老人颤颤巍巍,见到秋灵毓别的也没说,竟流起泪来,“宛娘过的可好?”
秋灵毓赶紧起身行礼,“见过几位老丈,我娘在三年前就病逝了。”
几个老头一听,痛哭流涕,都说宛娘在村里的时候就过的不顺心,想着嫁了个有功名的,虽是妾室,但衣食无忧,也可享福了,没想到竟然命薄如此。
里正赶紧将几位老人劝住,要是伤心过度了在自家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可担当不起。而秋灵毓早就过了悲伤的时候,自家母亲都过世三年了,自己该哭的该闹的都做过,到后来也不够是抱着母亲的牌位被赶出家门罢了。来到河源村,见到几位真正对母亲的逝去伤心的老人,反而为母亲这辈子感到高兴。
“几位老丈,我母亲在时也没受过多少苦,所以去的也很安心。母亲经常给我讲她在河源村时候的事情,所以这次我来就是想带着母亲的牌位归乡的。”可能是故意的,秋灵毓并没有多提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对对,这是正事,俺们几个老头子年岁大了,爱多愁善感了些。秋家小子可别见怪。”为首的老人想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擦干泪珠,“你这事情不难。虽然是外姓,但这几年河源村也搬来了几户人家,其中的一两个也是嫁出去的姑娘过的不好的,回家乡来过活,咱都乐意的,何况你还是个有功名的,只要在里正这里登个记,去县衙将房产地契过个户便好说了。你外祖父过世时,特地留了老房子给你母亲,就怕她在外过不好,回家后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只是那是个茅草屋,虽平时有人照料,但也多年不住人有些破败了。”
“不碍事,我的行李也不多,就几箱子旧书旧衣物,过两天有人给我送来。本来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主儿,也不怕屋破的。”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之后几天秋灵毓在里正的陪同下,拜了长辈,还去了趟县城过了户籍,正式落户河源村了。正巧他说的人来给他送行李。那人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如果过得不好,一定去找他,这才离开。
喘了口气,秋灵毓这才觉得轻松起来,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自由生活,再也不用费尽心机的算计他人保命了。
外祖家的茅屋不大,就一个正厅和东西两个厢房,东面的那个要大一些,有火炕,西面的看来不经常住人,已经成为仓库,里面放了些破旧的锅碗瓢盆,几窝老鼠在那里安了家。说是正厅其实就是个灶火房,连着东厢房的那面有个灶台,上面有口大锅,已经生锈的不成样子。屋子里还有些破旧的篮子,挂在房顶上,看来是存放葱姜蒜的。
秋灵毓正发愁怎么收拾的时候,外面的柴门被敲响了,还没等他搭话,就有几个婶子,抱着被褥提着篮子拿着扫把进来了。
打头的是里正家的,嗓门挺大,力气也不小,据说是个持家的好手,在河源村的大姑子小媳妇里很有些威信。这不,听说秋秀才家当都搬来了,想着他家里也没个女人照顾,书生一个想来也是个被人伺候的,肯定不知道农家怎么过日子,于是就牵头,找来些年岁大点的妇人们,来帮着拾掇拾掇。
秋灵毓还有些不好意思,里正家的哈哈大笑,“怕啥,以后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帮衬帮衬也是应该的。你是个会读书的,没准以后咱这群地里刨食的家里的男娃子们还要你给照顾一二呢。”
秋秀才赶紧低头称是,想来以后安定下来,倒是可以给村子里的孩子们起个蒙,也算是回报乡里门的照顾了。
几个妇人干起活来七个咔嚓,又是搬旧物,又是扫尘的,倒是秋灵毓反而显得多余碍事,被赶到院子里去了。里正家的婶子看他无事,便让他去村里沈大夫那儿那些耗子药来,在不下药,这耗子都得成精了。
沈大夫也是后来村里的,据说原来是个跟随军队的军医,后来战场上受了伤,烙下了病根,没办法跟随军队了,就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儿,住了下来。因他会些医术,很是受村里人尊敬。
秋灵毓到时,沈大夫正吃晚饭呢,见了他也不分生,又添了副碗筷来。秋灵毓推辞不掉,便也乐的晚饭有了着落,跟着一块儿吃起来。
农家吃饭也没什么不言语的规矩,两人又都会些医术,唠着唠着竟引为知己,称兄道弟起来。
沈大夫年长些,秋灵毓便叫他一声大哥。这位沈大哥原来是镇北王的手下,被称作大凉战神的王爷,如今虽然卸甲在封地,但在北面百姓心中还存有威信的。甚至村里五六岁的娃娃不知大凉皇帝,却肯定知道镇北王爷当年征战沙场的故事。
“秋贤弟是秀才出身,可是为何来着偏僻的河源村居住?”沈大夫也没什么顾虑,想问什么就问。
秋灵毓苦笑了一下,举起面前酒杯一干二净,“我考秀才也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做不得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官员的。”
听出话里的苦楚,沈大夫也就没有继续细问了,只是又多劝了几次酒。
等秋灵毓回家的时候,天色暗淡了下来,农家人基本都是日落归家,这时候家家都在煮饭,村里炊烟袅袅,很有一番境界,不禁吟诵起“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来”。
到了家门口,才想起几位村里的婶子还在帮自己收拾家当,自己却跑出去喝酒,也不知道人家吃了没,心中有些羞愧,打开门见家中都拾掇的差不多了,更是无地自容。
“俺就想着沈大夫也是个读过书的,肯定和你说到一起去,他那人是个直肠子,看上你肯定要喝几杯,就先打发那些个妇道人家的回去了。耗子药拿来了先撒在边边角角的,老袁家西屋那些个破烂玩意,俺就做主给扔了。灶上的锅是不能用了,烧火的话准保漏,俺跟村里的铁匠说好了,明天就会来给你换上,想着刚开始也是没生过火的,俺让俺家大柱来帮你生,你也就别担心了。就是这盘子碗子的,不好办,好在你就哥一个,先拿俺家的酬和着,过几日去集上买就是了。”说完也不多呆,赶紧回家给爷们做饭去。
秋灵毓心中满是感动,不怪自家母亲总是想着这里的生活,民风淳朴如此,怎么留恋。躺在铺好的被褥上,借着村里的蛙声蝉音,秋灵毓睡香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秋灵毓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赶紧起身穿衣,给对方开门。门外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想来看秋秀才的打扮知道自己来的太早了,有些羞赧,自己真应该听自家婆娘的话,不应该来太早的。
将来人请进屋子,见那人拎了口大锅,看来就是昨天里正家的说的铁匠了,可能是担心来晚了自己没锅煮饭,所以早早的就来了。
这铁匠好把式,几下就将锅换好了,还顺带着给秋灵毓修了修灶台,还嘱咐他,头次点火别太旺了,灶台太长时间不用,太旺的火怕是炸了。
赶巧里正家的袁大柱来帮忙生火,他对着铁匠说,“四叔不必担心,秀才老爷有我照顾着呢。”说完拿了从家里带了的鸡蛋米面,熟练的烧起饭来。秋灵毓赶紧拦住,自己又不是没做过下人的活计,在原来那个家这些事情他还是做得来的。又请铁匠留下来吃早饭,对方赶紧推辞说自家婆娘还等着自己呢,就急急冲冲的走了。大柱见这秋秀才真是个会烧火做饭的,便也放心下来,但还是留下了蛋米来。
看着灶台上的一篮子鸡蛋,一小袋精大米,秋灵毓无奈的笑了。村里人也就年节的能吃这些了,却都拿出来给了自己,看来得想方子还了着人情债。
想着既然有鸡蛋,不如弄个蛋汤来,于是就点了柴火,烧了热水。先烫了下锅,才再次烧了汤,那烫过的水也没浪费,都用来洗脸了。
等饭菜上桌,蛋汤配米饭,虽简陋,却是自己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香的一顿。想来那些世家公子哥们吹嘘的百味斋的饭菜,也不过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