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那节化学课的。他根本没心情去管台上老师讲了什么，光是身边那只大火炉，还有两只好像X光一样的眼睛就让他如坐针毡。
    他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要镇定。他是十七岁时的黄东林，是不认识聂九，也不打算认识他的黄东林，没人知道他的秘密，只有他够理智，才能按照计划去实现他的目标。
    这样的心理暗示让他最后十几分钟轻松了一会儿。然而只要一放松，便能感应到旁边那家伙探究的眼神。
    槽！！聂九！你他奶奶的眼睛在往哪儿看？黄东林的腰臀紧紧一缩，差点又破功。这家伙在遇到自己前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啊。这是他妈的贱男自己说的。可现在看来，根本是扯淡。直男……直男会盯着不认识的男的屁股看？
    下课铃一响，老师刚刚离开。黄东林便一把掀了课本，要出去透透气。
    聂九抓住他的笔记本，“哎~~借我看看呗！”
    黄东林果断不理他，把笔记本塞进书桌里，转身揪了丰泽海就往外走。
    聂九在看着他俩出了门才轻轻地笑了笑，手扶着眉骨摇摇头。
    黄东林和丰泽海一起去卫生间，两人一路上都在说着有关‘CMZ’的事。丰泽海纳闷于这个年轻人懂得的知识不少，他自己是因为从小被有意培养才知道的事情，黄东林这个年纪竟然也明白，甚至比他还透彻。
    丰泽海很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可在看到黄东林老练的抽烟姿势时，他又停住了好奇心。就像他自己有秘密一样，或许眼前这个人的秘密是不容许被刺探的。
    “你给个账户给我！”黄东林交代道，“我转一些钱给你。”
    “报酬？”丰泽海开玩笑地说。
    “嗯！！我答应了给你报酬就不会少。阿海……你对未来有什么期待？”黄东林老成在在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丰泽海愣了一下。这问题在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们畅想过无数次，基本上都是命题作文。他不一样，他是真的有想法。“我……我想成为掌控者……而不是被操纵的人。”
    黄东林笑了笑，“掌控什么？”
    “——我自己！”丰泽海道。
    黄东林点点头，“很切实际的期待。”
    “那你呢？”对方问。
    黄东林点点下巴，“我……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不，我期待能改变命运。”
    丰泽海回味了一下他的话，“你比我的要求更具体些。”
    “阿海……我不要求你现在回应我。不过……我希望能够和你一起见证各自的未来。”黄东林掐灭烟头，郑重地说道。
    丰泽海听出了他的意思。“我会考虑的。”
    两人从实验楼后的小树林走了出来，刚踏上二年级的楼层，有个男生见到他俩快速跑了过来，“哎呀，黄东林你快去看看！你同桌在打架啦！”
    黄东林听到同桌时，眉头皱了皱。聂九——打架！！谁那么大胆子敢招惹他？
    丰泽海感兴趣地拖着他快走了几步，走到教室后面的窗户往里一看，他俩同时‘咦’了一声。
    只见，教室里头没有一个学生，大家伙都扒在窗户和门边往里张望。里头偌大的空间中，两个少年正挥舞着拳头和长腿，互相往对方不受痛的部位招呼。桌子被踢碎了好几张，书本散落了一地。而那两个正在打架的不是别人，正是黄东林的新旧两位同桌——聂九和孟宪涛。
    “黄东林，你快进去劝劝他们啊！”班长——一位胖胖的女生见到黄东林就好像见到了救星，拉着他往前门快步走去。
    “班长，这应该找老师来劝架吧！再不济也该是你去劝，我有什么用？”黄东林拖着脚步不愿意进去。
    聂九和孟宪涛打架又不关他的事。他可不想进去招惹一身烦。
    “他俩是为了你打架的。”班长拔高了嗓门大喊一声。
    黄东林的脸都烧红了。人群里有人跟着起哄了一阵，不过一看黄东林是个男子汉，便没有往深处想。
    “班长你瞎说什么啊？”黄东林白了那胖女生一眼。
    胖女生愣了一下，“是真的啊！他俩为了争你旁边那个位置打起来的啊！”
    黄东林听到这里，冲着那女生按按手，“好了好了！！人家是为了座位打架，跟我有毛线关系。我看还是你带人进去劝架……”
    女班长不是个傻子，果断地摇摇头，“那还是算了吧！等老师来了再处理啦。”一看到里头那灾难现场的即视感，谁敢进去当炮灰啊。
    很快的，校内保全和政教主任以及他们班班主任便匆匆赶来了。保全四个粗大汉子进去拉架，结果还被这俩小子给殃及池鱼，一人挨了一下，后来好不容易在班主任和政教主任的连声呵斥下，四个大汉两两架住了那俩小子，总算把他俩给分了开来。
    当下他们俩便被保全给按住拉了出去，送进了教导处。
    班主任一看这教室里如台风过境般的现场，一连叹了十来声气，叫来班干部们指挥学生打扫现场。
    黄东林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一看好家伙，他的桌子被劈成两截，便在心里笑了一下。真是两只野兽啊！！
    花了半堂课的功夫，总算把教室收拾了一下，班主任安排大家伙自习，匆匆又赶去了教导处。
    丰泽海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课桌的黄东林，朝他挤了下眼睛，“有意思嗨！孟宪涛竟然主动对人出手。”
    “怎么？他不是老打架的么？”黄东林道。
    “那小子……动手都是要这个的……”丰泽海捻了捻手指头道，“他打架厉害，可不轻易打。要么为钱要么为命。”
    黄东林点，点头。倒是符合那小子的个性。
    “黄东林……你出来一下！”他俩正小声地聊着天，门口传来了班主任的声音。
    黄东林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教室门口。班主任眉头深锁朝他招招手。
    黄东林走过丰泽海身边时，那家伙拍了他的后背一下，算是给他鼓励。
    他走了出去，冷静地问道，“有什么事，张老师。”
    “你和我去一趟教导处。”班主任领着他往楼下走，“……你私下认识聂九和孟宪涛？”
    黄东林淡然地摇摇头，“我才来几天，和他们没交情啊。”
    “奇怪了！”班主任不解地摇摇头。
    等见到教导主任和那两个打架的野小子时，黄东林才明白过来，班主任口中说的‘奇怪’是怎么一回事。
    “他俩都坚持要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班主任道，“现在我们没办法，叫你来是因为他俩说，那个位置让你来做决定。”
    “啊？”黄东林一副陷入痴呆的表情。什么玩意儿？？他……他做什么决定？？
    黄东林左右扫视了一下眼前站着的两个年轻人，这两家伙表面看上去没那么狼狈，至少没有被他俩肆虐过的教室那般狼狈。
    聂九的衣服破了几道，左脸上挨了一巴掌，红肿了起来。孟宪涛衣服没破，可右眼成了熊猫眼，嘴角和脖子分别有两道拳印，同样肿了起来。这两人傲慢地互相背对着对方，谁都不理谁，在黄东林进来时，一致把目光投向了他。
    黄东林叹了口气，“老师——这不干我的事吧。”
    教导主任冲着孟宪涛点手指，“孟宪涛……你说说这是第几次在学校打架了。你父亲呢？叫你父亲来把你领回去。”
    孟宪涛没有说话，双眼冷静地看着黄东林的方向。
    教导主任一见他冷漠相对，气得手指连连颤抖，“反了天了——像你这样的学生根本不配在我们学校读书。”
    黄东林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有这样说话的么？为什么不教训聂九？黄东林看了一眼旁边的聂九，就见那教导主任的声音软了下来，冲着聂九道，“这件事你也有错。只是一个座位而已……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黄东林了然地挑起了眉头。原来如此啊！！看来这位主任知道聂九不好惹，现在是想挑个软柿子捏，把矛盾集中到孟宪涛的身上，然后大事化了。
    “老师！我想说，那个位置一直是孟宪涛在坐的。”黄东林道。
    聂九心里重重一沉。眼角瞥了一下黄东林，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孟宪涛而无视自己。
    “就一个座位而已，谁都能坐。孟宪涛……你小子要是再犯倔，就给我坐到教室外面去。”教导主任不耐烦地威胁道。
    孟宪涛那双冷冽的眼睛充满戾气地扫向那主任。
    主任吞了吞口水，不想承认在刚刚那一刻他差点被这小子的眼神给吓唬住。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要听我的意见。”黄东林轻声说道，“还是说现在学生连上课的权利都没有了……”
    主任特意看了他一眼，“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黄东林不卑不亢地摊开手，“打架本来是两个都有错的事。老师您调查清楚前因后果了没有，为什么只责骂孟宪涛，而不针对聂九。聂九莫不是太子不成？”
    “你！”教导主任被激怒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要原来的位置。”孟宪涛冷冷地说道，特意地握紧了拳头，骨头‘咔吧’作响。他这一举动明显是在挑衅那位主任。
    “好——！！好，记过！你们两个都得记大过。孟宪涛，你已经有一次大过了，这是第二次，再有一次你就给我滚蛋！”主任怒道。
    班主任张老师连忙把教导主任给拉到一旁去好生相劝。
    聂九阴着脸视线一直在黄东林和孟宪涛身上转来转去。他搞不懂自己现在这样不悦是为了什么。反正，他很不满黄东林为孟宪涛说话，更不满那家伙的眼睛一直在那穷酸小子的身上。
    张老师劝说了好一会儿，无非是捡着聂九的关系来挑话说。他们虽然不知道聂九家的背景，可聂九进这学校时是‘赞助’了不小一笔费用的，光凭这一点就要对他礼遇三分。这事起因是因为聂九，学生们也都看在眼里，高中学生可不像小学生那样好糊弄，如果只拿孟宪涛抓‘典范’，也说不过去。
    关键孟宪涛虽然家庭不好，可当初是以全市状元的身份考进他们这所学校的，电视台还做过报道。后来这孩子虽然不好好上课，可学习成绩一直没落下去。而且，除了一次被外校人追打进校闹了次大过，基本没有抓到这孩子其他大的把柄。再加上昨天才听说人家老父遭遇不幸，如果在学校也被‘特别对待’，稍微一个风声传出去，丢得可是他们学校的脸。
    教导主任权衡了一下当中的关系，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老师看了看面前这三个长得一看就非人中龙凤的孩子，“既然你们说了要黄东林做决定，他也选择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不过……你们俩打坏了公共财物还是要赔偿的。还得当着全班同学做检讨。聂九，你看怎么样？”
    聂九心里还在不满黄东林的无视。听到说话之后嘴角轻轻一挑，“老师，那我能自己选座位吗？”
    “呃……如果别的同学同意的话，可以！”张老师十分不明白这少年执着座位是什么意思。
    “好吧！”聂九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孟宪涛？”张老师也看向他。
    孟宪涛点点头。
    “黄东林你带他俩先回教室去。”张老师吩咐了一声后，又去和教导主任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