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林从小煞的住处出去后，便站在街头若有所思。上一辈子，丰泽海是孟宪涛身边的得力助手，那是个内秀，深藏不露的家伙，他只见过他一次，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没想到这一世，让他先遇上了他。
    孟宪涛……抱歉，你的得力助手这一次要被我给先抢走啦。
    想到孟宪涛，黄东林忽然意识到应该去医院看看那对父子了。他打了个车，在医院外面买了些营养品，上到住院部的楼上时，就看到孟宪涛正站在走廊里，对着一面发白的墙壁在发呆。
    听到脚步声，孟宪涛回过神来看向黄东林，“你来了……”
    “伯父怎么样？”黄东林自然地问道。
    “换了药，吃了点稀饭，刚刚睡着。”孟宪涛道。
    黄东林把东西带进病房，看了一下孟老爹的状况，发觉人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这才走出来，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习惯地点燃一根烟。
    孟宪涛看了一眼墙上的‘禁止吸烟’的牌子，“去那里吧！”他拉着黄东林走到消防通道里。
    黄东林拖着脚步任他拉着，两人站定后，孟宪涛没有放手。黄东林盯着他抓住自己手心的粗糙手掌看了一眼，用另外一只手弹了弹烟灰。
    “医生说……做了手术也只能保证五年内百分之四十的存活率。”孟宪涛道。
    黄东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嗯！”
    “我不想让他死……不，我不能让他死！”孟宪涛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做手术吧！”黄东林斜眼看着他，“百分之四十多活五年，也好过什么都不做看着人去世。手术费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借给你……”
    孟宪涛摇摇头，“我可以凑到这笔钱。”
    “你怎么凑？继续给人当打手？”黄东林盯着他道。
    “我需要出去一段时间。”孟宪涛自顾自地说着。
    “肝癌的发病率是很凶猛的。你能保证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你父亲不发病？”黄东林冷静地提问，“一旦发病，生死就在一瞬间。你能拖延下去？”
    孟宪涛眯着眼睛看着他，有些不懂他懂得怎么这么多。
    “孟宪涛……你很有骨气不愿意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可……你已经受过我的帮忙了，再多也是一样的。如果你执意要出去我也不拦你……后果自负。”黄东林看进他眼睛深处轻声说道。
    “可……要十万。”孟宪涛的神色有点慌了。这是多么大一笔数字啊。
    “我可以借给你。等你父亲做完手术，你要还想出去……不用告诉我。”黄东林冷冷地说着，“你比我幸运……还有机会能救父亲……我……我就没那么好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在我面前离去。”
    孟宪涛听到他那落寞悲伤的声音，心里一紧。另外一只手不知不觉就伸了出去，想要摸一摸眼前这个男孩。
    黄东林在他的手伸过来前转过头来，孟宪涛急忙地缩回手去。
    “别逞强……少年！”黄东林笑着把烟头放在床边。“我不会要你卖身还债的……借你多少钱你就还给我多少便是了……不收利息哦。”
    黄东林说完拍了拍袖子上的烟灰，“走咯!”
    孟宪涛在他离开之后，鬼使神差地看向窗台上搁着的那只烟头，伸手拿了起来，把过滤嘴放入嘴里轻轻地吸了一口。
    黄东林的效率很高，他自己有一笔钱，是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给他开的一个户头，本意是培养他自小储蓄的好习惯，他很听他妈妈的话，即便她去世那么多年，他每年得到的压岁钱都会存进那个账户中，不到十万，黄东林打电话问他爷爷借了一万二。
    他爷爷意外于他变得如此懂事，欣慰之际自然毫无问题地借给了他，还多给了一部分。当孟宪涛第二日从那位文秘书手中接过厚厚一沓信封时，文秘书感慨地对他说，“这是我们东林少爷自己的钱……他说了，如果不够请直言。”
    孟宪涛看着手心里捧着的那叠纸——他爹的命就寄托在这些钱上了。他知道钱很重要，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热切地渴望这东西。他轻轻地一埋头，“多谢！”
    他欠那个人的，除了生命这辈子他还不了。
    有钱好办事，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孟宪涛把手术费往医院一交，马上得到了很更加确实的回复。肝癌是所有癌症中发病率最凶猛的病症，就算是做了手术，五年内复发然后快速死亡的几率也很高。他在听明白了医生的解释之后，得到了一个手术排期，得一月之后，才能正式为他父亲做手术。
    孟宪涛回到病房，他爹刚好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见到他后眉头重重一瞥，“涛哇~~哪儿来的钱哇？？我……我们出院……我好咧！”
    孟宪涛按住孟老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对他说着，“工头给了住院的钱，剩下的你别操心。我已经凑齐了。”
    孟老爹一听叹气声更大了，“你娃娃是不是又去做坏事咧？？涛哇~爹不求别的，只求你做个好人，清清白白的好人！”
    孟宪涛把黄东林买来的营养品打开，插上吸管送到他爹的嘴边，“我会做个好人的，爹！你放心吧——这钱是别人借给我的……我以后会还给他。”
    孟老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儿子这两年来在做什么，他虽然明里装着不知道，其实多少也察觉了些。尤其是这半年多，这孩子身上的血腥气就没消散过……眼睛里的阴郁也一天比一天重。都怪自己没用啊！！
    “爹！我用我的姓跟你发誓，这钱都是正当的。我同学借给我的……你记得他吧，就是前天救你的那个。”孟宪涛催促着老爹吃东西，轻声说道。
    孟老爹朦朦胧胧的意识中闪过了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形象，“哦！！那个娃娃白净着咧。”
    “嗯！他……有钱。”孟宪涛低语道。
    想起黄东林那体面的外表和不凡的气质，孟老爹半信半疑，“可他和咱非亲非故……”
    “我们……是朋友。”孟宪涛撒了个谎。“将来我会帮他做事，报答他的。”他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个传统忠厚的老实人，便又撒了个谎。
    孟老爹终于相信了。他在心里还是很相信自己儿子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的。大约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都对此怀抱期望吧。儿子将来给别人做事，那这钱就是正当的，“你娃娃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帮人家哇！”
    孟宪涛轻轻地点点头。看着老爹放心躺在床上的样子，他在心里愧疚道，“对不起，爹！我骗了你。不过……我一定会报答他的，这一点绝不是骗人的。”
    黄东林踩着上课的铃声匆忙走进教室，眼神自然地朝后面扫去，就见聂九单手托腮撑在课桌上，和后排的两位女生在说话。不过在他刚踏进教室时，那家伙的眼神便有意地瞄了过来，看到他后，眼睛一亮，翘起了脸颊旁的两根手指，轻佻地打了个招呼。
    黄东林没理会他，视线往前方一跳，看到丰泽海正咬着牛奶吸管趁着上课前填饱肚子，他轻轻地笑了笑，丰泽海也回了他一个默契的眼神。
    聂九看到黄东林的那抹笑容，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他特意往前面看了一下，看到一头小卷毛时，确定了和黄东林打招呼的人就是他，嘴角不经意地挂起一记讽刺的浅笑。
    有趣！这小子对谁都能露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偏偏对他，自然无视。
    聂九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道他长得有碍市容？？不对啊……明明其他人都很爱和他说话的啊，尤其是女生们。
    前面那小卷毛长得比他帅，难道？？聂九轻轻地戳了一下丰泽海的肩膀，丰泽海转过头来一见是他，眉头一挑，“有事？”
    聂九趁机打量了一下这小子的长相。帅是挺帅的……可自己应该不差他才是啊。难道黄东林喜欢这种小白脸似的长相，看不上他这种纯爷们儿？
    啊呸！聂九在心里连连吐槽。他聂九需要一个男人看上眼么？
    黄东林走到了课桌旁边，淡定地坐了下来。
    聂九在他坐下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不过这烟味不像他自己身上的那么浓烈，烟草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甜香气……让他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口。
    黄东林的神经紧绷着，这不能怪他，他总是会忘记自己已经重获新生了，身体和心理自然产生对身边这个男人的特殊反应。
    他知道他在嗅他身上的气味。从前聂九就爱这么干，每回做完之后，他自己觉得粘腻难受，可那家伙偏偏爱就着汗味闻遍他全身，说他身上有一股牛奶冰淇淋的甜味。
    妈的！变T！黄东林在心里骂了两声，将背包打开，开始翻里头的课本。
    看到黄东林摸出化学课本，聂九才看了一眼自己的桌上，他挠了挠头，好像没有带化学课本呢。
    老师已经进了教室开始上课了，聂九在自己地上放着的牛皮书包里又刨了一阵，仍旧没有刨到课本。
    全班师生都停下动作看着这个大帅比把整个脑袋埋进书包的可笑模样，等着他停下‘稀里哗啦’的翻找动作。
    聂九的耳朵动了动，感觉到周围静得不自然，头抬起来左右转了转，抱歉地向着老师一挥手，道，“抱歉老师！我才转来不知道课程表，忘记带书本了。”
    他这么大方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又主动道了歉。而且说话的态度和声调都像个大人，那位老师愣了一下后，自然地接受了他的歉意，指指旁边道，“那就暂时和你同桌用一本吧！”
    聂九一听，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笑容。
    黄东林在心里骂了句，‘卧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办，聂九像条大狗熊一般浑身散发着热气就那样凑到他身边，一只手按住了他面前的课本，“多谢你啊，黄东林！”
    黄东林很想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贱男！谁让你凑那么近？？他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咬紧了颌骨，从下巴到脖子那条筋肉紧紧地绷了起来。
    聂九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反常。心里纳闷：难道这家伙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黄东林的脸，发觉这小子的皮肤真是好，离这么近竟然看不见毛孔。身上比这个年龄段普遍的青少年们都要干净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