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蛰龙惊眠,啸动千山 第八回:幽幽孤城埋英骨,莽莽黄沙困蛰龙(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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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幽幽孤城埋英骨,莽莽黄沙困蛰龙(校改)
所有人都被这一招震慑。
丹田中彷如万虫噬咬,木风咽下嘴里的腥甜,暗自苦笑,此时只要有人轻轻推上一把,他便再也站立不住。烈日下,额头的冷汗蜿蜒地向下流,浸湿背脊,突然手腕被人给抓住了,一股温热之气从脉门中注入,疼痛虽未缓解,身上却有了几分暖意。
他舒了口气,将全身重量交付给身后的男子,强打精神道:“庾庄主,念在家父曾同你父亲是八拜之交,今日我不为难你。”
“你竟然已到了炼神还虚之境。”庾萧寒的脸色十分难看,手掌拢在袖中,紧紧握着。
练武之人秉持‘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内外兼修,方能臻至上乘,不过外功易成,精气难炼,不仅要靠日积月累,还要讲求悟性,而炼神还虚之境,正是修习内功者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功夫至此,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亦能缩地成寸,吐气为罡。
习武者中,真正能走到这一步的,却是凤毛麟角。
庾萧寒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心绪难平,却又不得不服。
木风冷冷睨了他一眼:“还不走?”
“我们走!”目中闪过不甘之色,庾萧寒右手一扬,剑柄没入井台。离开时故意擦过薛辰肩膀,轻声道:“鬼纹刀?只怕是替身罢了。”
薛辰眼中闪过惊愕,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几人以庾萧寒为首,迅速走远了,木风终于支撑不住,口喷鲜血,往后仰倒。
“木风!”“公子——”“木风哥哥!”
薛辰急忙扶木风坐下,强行向他灌输真气,可真气一旦进入体内,便如泥牛入海,没了声息。
木风疲惫的阖上眼:“我又不是泥捏的,损失几年功力,死不了人。”
他的脸色白得尤是碜人,薛辰拭去他唇边的血迹,手足无措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木风转头看向于荣:“总镖头,空城乃是不详之地,不宜久留。”
薛辰道:“不行,你的伤需要静养,我们过几日再启程。”
木风道:“我们缺水断粮,顶多支撑三日,三日内走不出沙漠,全都要死在这里。”
于荣忙附和道:“薛庄主,风沙已经停了,我们还是赶紧越过沙漠,也好到镇上替公子找个大夫。”
“薛辰,这城里甚么都没有,你要饿死我么?”木风如此说道,心下却在苦笑:他为阚虫所伤,普通大夫根本无能为力。
薛辰凝视他略带笑意的脸,两人紧扣的手指相互收紧,互不妥协。
不过最终,薛辰还是败下阵来,点了点头。
于荣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点几名镖师去前屋打点。
突然身后‘咔’地一声,井台上崩开几道裂痕,黄绿色的浆液自裂缝中流泻而出,漫得到处都是,见一条条沙虫在其中翻滚蠕动,众人都捂住口鼻,疾步退到屋中。
薛辰抱起木风,刚迈两步,地面便传来了一阵摇晃。四目相对,均是讶异不已。
房屋开始倾斜,桌上的碗盘砸到地下,从发霉的食物之中,又钻出数条沙虫,珍莲偎到薛辰身旁,拽住他的衣袖。木风扫了她眼,她面颊一热,微微侧过脸去。
突如其来的地震将房屋震得东倒西歪,于荣扶住墙头,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自然得不到回应。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向街道,只见地上铺设的青石板突突地乱跳,仿佛有甚么东西,正从地底挣扎着出来。
木风蜷在薛辰怀里,猛地睁眸道:“走,赶紧走!”
薛辰毫不迟疑,立即施展轻功窜上屋顶,自高处望去,整座城镇都在簌簌发抖,数以万计的沙虫从墙角、房屋中爬出来,聚到街上。
珍莲埋头在他臂弯中失声尖叫。
来时不觉,现下慌不择路,总也走不出去。木风按了按太阳穴,向珍莲道:“别吵。”好容易叫她闭嘴,继续道:“薛辰,叫他们往西南方走。”
虽然有人指路,但镖师们仍旧手忙脚乱,挥刀砍毙一批沙虫,则会有更多的沙虫涌出来,它们爬上镖车,攀到众人的裤腿上,胆子小些的,已失声大叫。
若非腾不出手来,众人多么想扯扯自己的头发,看是不是在做梦。
于荣喊道:“别管虫子,这城要塌了,赶紧出去!”他话音刚落,路面便开始逐渐坍塌,青石板随着沙虫往下坠落,众人好一阵人仰马翻。
于荣满脸是汗:“别慌,你们先走,由我垫后。”扶起翻倒的镖车,同时将跌倒在虫堆里的趟子手扔上车顶,他骂道:“每次都是你小子拖后腿!”
趟子手惊魂未定,顾不得满身的虫子,喘息道:“多亏有老大在啊。”
此际,石板落势更快,身后已全然无路,于荣几乎可以闻到从幽深地底传来的阵阵腥臭,突然间脚下踩空,身子向下坠去,坠落时不忘推出一掌,击向身前的镖车。
镖车载着趟子手往前疾行,他在车顶大喊:“老大!”
一干镖师都回头道:“总镖头!”
“老大!”“总镖头——”
这时要施加援手,已然不及,珍莲吓得捂住双眼,从指缝中瞧去,于荣脸上的每一条肌肉,每一丝表情,无不是惊恐至极。
众人目睹总镖头丧命,不禁呆住了。薛辰在屋顶停下脚步,木风垂下眼道:“别耽搁时间,尽快将其余人带离此处。”
“走!”薛辰一咬牙,再不回头。
道路坍塌之后,街道往两旁裂开,中央的裂缝中,有甚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所有人都卯足了劲,跟在薛辰身后逃命,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停留。
不远处就是城门,可拴住门外的骆驼已经无踪无影。薛辰落在石柱旁,放下木风和珍莲,又赶去相助其他人。
说来也奇,纵使城内天塌地陷,只要一出这道门,脚下便再不摇晃。
一座空城在疯狂的颤抖之后,慢慢沉入沙中。趟子手跪在地下,泪水止不住向下淌落:“老大……该死的是我……我这窝囊废……”
他身后,十几条汉子跟着跪下,他们双眼无神地望向远处,那个埋葬于荣的地方。
沙暴后,大漠沉寂如雪,来时的路,宛然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薛辰暗恨自己无能为力,垂着头不发一语。
珍莲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问道:“木风哥哥,这究竟怎么回事?”
木风的脸颊映着霞光,终于有了些许血色,他低叹:“沙漠中,竟然真有如此离奇之事。”
珍莲又问:“这空城为何会沉没?”
木风的声音透着疲倦:“这座城镇,本身便是……”薛辰捂住他的口唇,不令他再说下去,接过话道:“建在沙漠中的城镇地基不稳,再加上沙暴肆虐,很易沉没。”
珍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众人闻言,各各泪流满面,默然无语。
虽然折了人手,但这趟镖还得继续,半个时辰后,众人继续朝落日的方向启程。
莽莽黄沙平入天,除了腐肉白骨,沙漠无需其他的颜色来点缀。三日后,最后一只水囊也瘪了下去,在没有食水的情况下,行路变得更加艰难。
即使在昏迷之中,木风依然没有摆脱伤势的折磨,面色在几日的惨白之后,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晕,高烧不退。
连日缺水、暴晒,致使众人精疲力竭,终于有人不支倒地,然后接二连三的,再没有人愿意朝前迈动一步。
薛辰停下脚步,转过身道:“顶多再有一日,我们便可以出去。”
一个镖师有气无力地说道:“薛庄主,此话你昨日,不,前日就已经说过,我们……我们不会再上当了。”
另一个道:“老大已经死了,我们怕也出不去了,薛庄主,你带着公子和珍莲姑娘走罢,这趟镖,算我门龙远镖局护送不周。”
趟子手惨笑道:“老大在下面一定很寂寞,我们马上就来陪你。”
薛辰内功深厚,体力自是比寻常人充盈,但连日来不饮不食,又不间断地为木风灌输真气,真力虚耗难以为继,此时也是极不好受,听到这些话,狠狠向趟子手挥了一拳,骂道:“说甚么混话,我们一起出来,自然要一起回去,于荣豁出性命救你,你就这样报答他?”
他鲜少动怒,这几句话疾言厉色,几乎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珍莲望见他寒星迸射的黑瞳,扯了扯他的衣角,道:“薛辰,别发火,我跟你走,绝不掉队。”
薛辰看她一眼,继续道:“龙远镖局享誉江湖,也不过如此,除了于荣是条汉子,其余全是酒囊饭袋,尚比不上一个姑娘家。”
他话中含讽,但众人如何不懂他的用意,顿时现出愧疚的神色来。
怀中传来笑声,原来木风不知何时醒了,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薛庄主,好大架势呀。”
薛辰露出苦笑,一探他额头的温度,又皱起眉。
数里之外扬起一抹黄尘,像烟似地升到高空,又散尽了,珍莲叫道:“有商队!”
“真是商队!”“我们得救了!”“太好了!”
周围欢呼起来,木风却眯着眼眸,神情莫测。
几十匹健马转眼便到近前,马上骑者带刀蒙面,黑巾后,一双双凶狠暴戾的眼睛挑衅似的看着他们。
此时再是迟钝,众人也瞧出这些人绝非善类,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珍莲观察对方装束,忽然失声叫道:“马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