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蜀道难  第二十九回 月黑风高群魔乱舞(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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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平欄问话时,温润儿已经进了屋。先四下查看了一番,并无搏斗痕迹。只一把椅子翻躺在地上,应该是上吊时垫脚所用。于是叫了两个太监,把梁上挂着的墨霜放下。朱平欄过来看时,不由叹了口气,这墨霜,正是遇茶记里碰到的那个女子。看来二哥倒没为难,除了弯老儿和骆雨寒不知去向,余知墨和墨霜,终归还是给放了。可惜余知墨身陷囹圄,墨霜则香魂消散,总归是劫数难逃。
    温润儿验过尸体,又问了是谁发现,当时情况如何,很是折腾了一番,才回头对朱平欄道:“人是吊死的,没有丝毫破绽。”
    “你却不肯相信。”朱平欄扫看了一圈儿,道:“窗上无锁,任人进出。这几日府里忙乱,更易于行事。”
    “椅子高矮,白绫长短,都与死者身高相符。梁上灰尘散乱,颈后没有勒痕……”温润儿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默然无语。
    朱平欄转身唤过先前答话的婢女,又问道:“死的到底是何许人,怎地本王没甚记忆?”
    那婢女陪笑道:“小王爷往日里一心读书,哪曾理会杂七杂八的人等。这墨霜前两年还风光,因得老王爷宠幸,着实横行了一阵。后来虞美人进府,墨霜日渐失势。也是这半年多来的事儿,给赶到晓寒居来住。她本就不比如夫人的心胸,且这里较静娴居还要偏僻,难免怨天怨地,撒泼浑闹。久而久之,抑郁成疾,精神恍惚,常常又当自己得宠,到处胡言乱语……”
    朱平欄知道墨霜是蜀王的宠妾,思绪飞转之下,数日来发生种种,终于有些零散线索,勉强连在一起。
    想必是墨霜寂寞难耐,勾搭上世子替身。两人在碧水潭边幽会,被婢女柔柔无意撞破。当时大概天黑,柔柔下了桥才看清究竟。于是惊慌失措,失足跌倒,撞在桥栏上。墨霜两人害怕奸情败露,将柔柔沉如水中溺毙。墨霜又取了水桶,清理了血迹。再把水桶丢进菊井,万无一失。随后勇郡王发怒,阖府搜检,或因做贼心虚,或早有打算,墨霜两人出奔。结果遭遇不幸,奸夫身亡,墨霜几经周折,到底也是一命呜呼。
    朱平欄叹了口气,却没把心中所想,告诉温润儿。一来全属猜测,二来死无对证。好在卞柔柔一案,除了晴未所述,以及墨霜所为,暂无其他可能。不论哪个是真,都算替逝者伸了冤。至于活人是否委屈……这世上委屈的多了,哪能顾得过来呢?
    温润儿见朱平欄若有所思,便问道:“可是看出什么蹊跷?不如再问问是否有人看见什么……”
    朱平欄摇摇头,在蜀王府里,随便扯个人来,要问出实话,比登天还难。温润儿也泄了气,经这几日查案见闻,她自明白朱平欄意思。
    这时外头有太监进来,施礼道:“小王爷,荣公公让小的问了,墨霜若是自缢,就赶紧拉出去了。”
    朱平欄嗯了声,便不理会,迈步先出了门。一边盘算着晚上计划,一边悠闲向北。温润儿则远远缀着,无声无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到了碧水潭边,朱平欄登上跨荷桥,朝水里拜了三拜,然后望着榆树林出神。
    “为何跟踪本王?”朱平欄见温润儿过来,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温润儿面无表情,冷冷道:“怕你也遭人毒手,我看这府里,只剩你可恶,说不定下一个倒霉的就……”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朱平欄皱着眉,又道:“说起来,倒是有件事要你相助。今夜本王要去赴约,可能会有凶险。你武功高强,正好保镖护驾,如何?”
    “听着像去找死。”温润儿嘲笑道:“你这胖子真有趣,本姑娘正无聊,随你看看也罢。其实……我昨日似乎看见什么,当时觉得奇怪,但因着事多,转眼给忘了。刚才一直穷思苦想,可怎么也记不起来。”
    朱平欄笑道:“那便忘了吧!你瞧本王忘了多少东西,现在一样活得自在。女子啊,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温润儿也笑道:“你这话有趣,从前没注意到,你还真是个有趣的胖子。”
    朱平欄不由想起董小宛,心想要是她觉得有趣才好了。温润儿哪知他心思,又说了几个笑话。朱平欄陪笑一阵,算算时辰路程,差不多该动身。两个人就出了西北角门,有温润儿在,甩掉两个侍卫自是简单。待到城外,找了个僻静所在,朱平欄戴上桃木刻的鬼脸面具。因着请帖只有一张,温润儿只好远远尾随。往西南行了二十里,中途失了两次路径,总算戌时刚过,在夜色里望见几处灯火。
    走近时却见,一片废弃村落。村口站着个手提灯笼的黑衣人,脸上跟朱平欄一样,带着个鬼脸儿面具。只不过朱平欄的是桃木所刻,黑衣人的则是生铁所铸。
    朱平欄放慢脚步,心里琢磨该如何搭言。及至跟前,没等开口,那黑衣人忽然把手一伸。朱平欄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伸手从怀里掏出请帖。黑衣人接过瞧了一眼,并无差错,便将灯笼高举,在半空画了三个圆圈。紧接着,村子里迅速跑来一乘双人抬的竹轿,停在朱平欄脚下。
    朱平欄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坐上轿子,旁边有人拿个黑色布袋,套住他的肥大脑袋。朱平欄心里一紧,倒不是为了眼前漆黑,而是想到那两盒茶叶的好处——难不成这请帖的原主人,竟是另有图谋?
    朱平欄不由可惜,没先跟温润儿打声招呼。否则万一跟丢了,还有这一招儿保险。如今却白白浪费了,不知那位仁兄知道,会不会顿足捶胸。如此胡思乱想着,走出大约五六里路。其间左拐右绕,登高下低的,记不清多少。最后落地时,朱平欄已给颠的晕头转向。
    头上的黑布袋子被人摘去,朱平欄稍稍缓了一阵,方才看清面前事物。原是到了一处大宅门口,左右立了十来个人,俱和先前村子里那人一样装扮。
    朱平欄下了轿子,刚刚站稳,就有人过来搜了身。翻出那两盒茶叶,却没在意,反扔了回来。朱平欄松了口气,又来人给他披上一件黑色大斗篷,然后打了个手势,道:“请!”
    朱平欄于是迈步进了大宅,一路上每隔七八步,便对峙两人,手持火把,腰悬利刃,正好指明了方向。直穿过两道院子,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大演武场!周围一圈儿二十几个,拄着长枪的,举着火把,全戴铁铸鬼脸儿。场中绕着点将台,散落着二十多人,都和朱平欄穿着相仿,只是斗篷颜色不一。他混进去瞧时,原来脸上面具也有差异,其中戴桃木鬼脸儿的最多,其次是青铜鬼脸儿,最少的是银色鬼脸儿,仅有一个。这些人彼此并不说话,只是在演武场中随意徘徊。大约是等的久了,心里不耐。
    朱平欄有模学样,四处游逛,也不敢轻易搭讪,害怕犯了规矩,露了马脚。其后陆续又来了三四十人,二道院子的后门,随即关闭。朱平欄粗略计算,银面人有六个,铜面人不到二十,剩下都是木面人。
    又等了片刻,不知从何处走出一人,慢悠悠登上点将台。火光映照之下,看见的却是一张黄金鬼脸儿。
    这金面人始一出现,台下众人齐齐跪倒。朱平欄也跟着匍匐在地,等听见一声“起”,别人都挺身而立,他则因想着那声音怪异,不男不女,再加上身躯胖大,动作本就十分吃力,所以撅了半天,幸亏旁边一位仁兄帮忙,总算勉强爬起来,没有惹人注目。
    台上那金面人又道:“三年多来,诸位养精蓄锐,招兵买马,现在终于要到了图穷匕见之时!想必诸位同本座一样,早就急不可耐了。此次召诸位前来,为的就是定下‘年兽之策’,将来横扫蜀地,威震天下,非我莫属!”
    台下众人异口同声,挥拳高呼道:“金面佛!金面佛!金面佛……”。朱平欄自然不敢落后,喊的比谁都大声。直到金面人摆摆手,才都停下。
    “银面甲,上台来。”金面人话音未落,一个戴着银色鬼脸儿的瘦高个,急忙走上点将台,单膝点地,跪在金面人身旁。金面人微微俯身,在瘦高个耳边,不知说些什么。大约半柱香时间,金面人才大喝一声:“必胜!”。那瘦高个抱拳拱手,也道:“必胜!”。
    “银面乙,上台来!”不等瘦高个下去,金面人便又点了名字。随即另一个戴银色鬼脸儿的驼背,颤巍巍往点将台上去。
    如此接二连三,自银面甲伊始,叫到最后一个戴青铜鬼脸儿的“铜面丙二”。每人上去,金面人都亲授机宜,时间或长或短,都以“必胜”结尾。眼看着,就要轮到戴桃木鬼脸儿的了。朱平欄不由紧张起来,心道还是棋漏一招儿,之前怎地没注意,脸上这面具哪里刻了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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