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二十四章 初掌帅印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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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陵王朝新皇登基两年,平了叛乱、斩了贼首,然政局仍不稳固。
    到了七月末,漠北传来消息,说是庄国奇袭边关,致三座城池接连失守。军报八百里加急,直递到兵部。
    朝堂之上,兵部尚书崔书简呈了军报和折子,跪奏道:“边疆战事告急,如不及时镇压,只怕难遏敌方气焰。臣请陛下速速派兵赴边。”
    昭德帝环视众卿:“何人愿往?”
    大殿上一片肃静,众人都悄悄的看着珩王。这珩王从十几岁上就统兵征战南北,立下功勋无数,一时间谓之“后陵战神”。
    如今虽不大理会政务,然说到军政之事、领兵之能,撇下他不问,谁还敢出头?可偏偏的众臣都知,新君即位,不免挂怀这位功高盖主的皇叔大人,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令他掌握重权。
    此刻并非兵临城下,瞬息存亡,圣上是定然不会让珩王率兵出征的。
    “陛下,臣弟愿往。”
    一个清幽冷冽的声音响起。
    澋王方撷跪伏在地。
    “筠儿……”珩王轻轻的唤他一声,他只是回过头,悄然使个眼色,宽慰其心。
    昭德帝心里也希望方撷有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这样便可名正言顺的将他留在身边委以重任,不但自己多了个膀臂扶持,以私心来讲,也能常常相见。可方撷毕竟年轻,他武功虽好却从无率兵征战的经验,疆场上金戈铁马、浴血黄沙的生死相搏岂同于贵公子间花拳绣腿、点到即止的武场比试?
    昭德帝一面跃跃欲试,一面暗自担忧,竟也拿不定主意。猛一抬头间,见珩王目光炯炯的瞧着他,心念闪动,问道:“皇叔以为如何?”
    方宸上前一步,和方撷并肩跪下。
    “臣以为可行。”他看看方撷,脸上露出常见的、带着点儿倦意的贵气笑容,“臣愿为副将,助澋王平乱。”
    金殿上又是一阵骚动。
    堂堂的后陵战神给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做副将?到时候谁为主谁为辅可就理论不清了。
    “这……”昭德帝不料他会自请随军,若准了,难免他日后分了方撷的功劳,若不准,着实忧心六弟。
    方宸知他心意,摇头苦笑,忽又扬眉道:“臣愿为参将。”
    见昭德帝仍面有疑色,又道:“臣,愿为一幕僚!”
    众人哗然。
    他越说职位越低,明摆着是怕皇帝为难。
    “不是朕不允,只是朕想,该多给年轻人些机会……”
    “陛下……”方宸打断他的话,“臣以为当今形势澋王挂帅是最好的选择,澋王贵为皇族,理应为国效力,替陛下分忧,且澋王多年跟随在臣身边,臣不敢说他文韬武略、智计深远,然亦是臣悉心教导而成的。只是如今这孩子第一次为帅出征,臣就算做一马前卒,也必要跟在他身边时时相候,望陛下体恤臣之苦心。”
    昭德帝连忙奔下金阶,亲手搀扶起方宸:“皇叔这是哪里话!朕不过是顾念着皇叔……”
    “年事已高么?”方宸一哂,淡然道,“臣今年才三十有六,尚未到不惑。”
    “既如此……朕命澋王为扫北元帅,珩王为随军军师,同领兵十二万即日赴边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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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三军将士整装待发。
    方撷一身银甲,系着纯白披风,腰间束一口宝剑,骑着高头大马行在三军之首,马背上还挂着他擅用的两截亮银短枪。那珩王身为军师,便没有着盔甲,仍穿了一身青布长衫,倒像个布衣书生般洒脱。他紧跟在方撷身边,却时刻留意比方撷略慢了半个马身,以突显主帅地位。
    城头上,昭德帝亲率文武百官相送,眼见将士们气宇轩昂、列队齐整的出了乾元门,朝漠北方向而去,看着那为首的两人,不禁心有感慨。
    方撷平日里一个明眸皓齿、万般风华的俊俏少年,惯会在百花丛中嬉戏,从两岁起就被皇叔带在身边宠着护着,同时也尽心尽力的教导了这些年,如今终于也要率兵出征了。他银甲在身,豪气干云,连那原本是处处留情的桃花眼中仿佛也顿生了无限芳华英气,这固然令昭德帝钦羡爱慕的紧。
    可更加让他难以捉摸的却是珩王。
    昭德帝自小也是听着这位皇叔的传奇故事长大,什么“三才阵制敌”,什么“二百军士定北疆”,什么“只身入敌营笑谈风云”……这许多故事竟比那说书人讲的野史还好听。在他印象中,珩王曾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侠风傲骨,纵横世间、睥睨天下,每每令敌军闻其名而色变。
    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如今竟心甘情愿用一袭素雅青衫遮了霸气、掩了光华,只为能跟在那少年身边相伴不离,他们……到底是怎样的情,怎样的义啊?
    其实,临风慨叹的不止皇帝,还有执意要来送别的如墨郡主。
    如墨一个女孩子家,本不宜抛头露面,在城楼之上挥别大军。可她亲去求了皇帝,改换装扮,穿了一身秀挺宫衣,将头发高高盘起,用斗笠罩住,如同男儿般英姿飒爽的登上城楼。
    她眼看着方撷与珩王远去,虽然不愿承认,可隐隐竟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看、更令人动容的景象了。那两人并辔而行,相依相伴,扫平漠北,远征天下,确是有说不尽道不完的豪情壮志。
    似乎,这普天之下除了珩王,就再没人能与那个少年英雄比肩了;而除了方撷,也再无人配让曾经的战神以之为尊,默默守护。
    他们之间的情义,如墨是看见了的。
    不错,在那个晚上。
    盂兰盆节之夜。
    宫宴上她对澋王一见钟情,为其倾倒。
    宴后,她听人说澋王要去洛琼河畔看花灯,她欣喜异常,也忙带了贴身的丫鬟匆匆赶去。
    谁知,等待她的不是漫天绚烂下一对痴情男女的邂逅,也不是杳杳河灯前王爷郡主的旷世奇缘。
    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见那两人携手而行,在河边放了水灯,许了心愿。
    他们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倾心倾意,是不顾世俗的勇敢炽烈。他们在焰火照耀下的眉目传情,他们在红衣袖底的十指相扣,他们在玉壶桥心的天地为证……
    那一刻,如墨就明白了,澋王此生心中唯有一人。
    如墨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子,她或许俏丽,或许温婉,或许甜蜜,或许娇羞。可这一切的美好,在那个神情慵懒、一举手一投足都满是贵族气质的传奇王爷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凭什么去和那人相争?
    如墨黯然落泪,她也曾固执的去找了那人,凭借着自己是个小女子的优势责问那人,问他与方撷的关系,问他为何要装模做样的撮合他们。她不管不顾的将自己所见所闻尽皆道出,眼看着那个向来淡定的贵气男子脸色逐渐苍白起来,看着他满心愧疚的将自己揽在怀里,单纯以长辈的身份把自己当作亲侄女般疼爱,他轻轻揉弄着自己乌黑的发,一声一声的说着对不起。
    那时的自己无疑是蛮不讲理的,自己在他怀中痛哭流涕,发了疯似的捶打着那人的胸膛,那人却一声不吭的忍受。
    她哭的累了,倦了,靠在那人怀里低声啜泣,她断断续续的述说着,她任性的要求那人把方撷还给她。那人仍旧不说话——不答应,也不拒绝,只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然后她知道,她输了。
    怎么能说“还”呢,她根本未曾得到过。
    或许是她错了。
    错得离谱。
    从那日人群熙攘的宫宴上,她莲步袅袅,身姿聘婷的走到方撷面前
    ——她就彻底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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