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十二章 沂山秋狝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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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山围场是皇家每年举行秋狝的地方。
    山上丛林虽茂,野兽虽多,却是有行猎司专程派人掌管的,树木过密便要修剪砍伐,野兽过多便要设陷捕杀。所以虽有围猎的气氛,不过是为了让皇族子弟跑马游玩,兼习骑射,断不至受伤的。
    行猎之日,昭德帝带了同辈的五位王爷和几个曾做伴读的勋贵子弟,又从禁军青龙营抽调了百余人相随护卫,加上帝王仪仗,浩浩荡荡的向沂山而去。因大队人马行走缓慢,到围场时已过巳正时分。
    皇帝命人置了御营,定了猎场,建了看台,分派好设围布陷的兵士,便令各位王爷们可随意率本部人马前去行猎。那煜王向来傲慢,闻言正合己意,只朝着皇帝拱了拱手,也不管旁人何样眼光,便翻身上马,呼啸远去。旁边钟王虽是圣上亲弟,但因与他皇兄常有嫌隙,见这场面尴尬,自己不好说什么,躬身一礼,也令寻了个方向走了。
    昭德帝下不来台,只得强笑着挥挥手,道:“众卿看看,可不是天天呆在皇城里束的他们难受,都像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方撷笑笑,道:“皇兄也该即刻前往围场才好,让臣等见识见识皇兄的骑射。”
    “也好。”
    昭德帝见他有意随驾心里安稳不少,转身向其余两位王爷道,“大哥,三弟,你们也各自去吧。”
    那枍王不常习武,也不惯与人争功,便笑辞了辞:“臣弟身子不大好,皇兄就容臣弟在看台偷闲片刻吧。”
    昭德帝一笑,也不理会,自与方撷双骑并辔而去。
    却说方撷此次意在护驾,他嘱咐侍卫们紧跟皇帝伺候着,自己则随在昭德帝身后不远处,时时留心地形陷阱,唯恐有人暗施了毒手,“锦瑟华年”四人又围侍在方撷身侧。
    眼见昭德帝正追赶一只麋鹿,那鹿也灵巧的很,在这茂密丛林里左突右闪,晃的人眼花缭乱。昭德帝来了兴致,定要捉了那畜生不可。几番挥鞭下,与后队的距离就渐渐拉开了。
    方撷心里不安,朝着“锦瑟华年”打了个手势,要他们注意左右情况,仔细戒备,自己打马上前,追赶昭德帝。怎奈此地毕竟是树木杂乱,昭德帝已去了些时候,哪里还有踪影?他寻着地面草木的痕迹,朝着可能的方向而去,隐约见林子深处闪过被风拂起的一角黄袍,看来是昭德帝的龙纹披风了。
    他正想着,忽听身后有人惊呼:“王爷小心!”
    方撷耳听得呼喊,随之而来的是凌厉风声。他心内明了,在转头的同时俯下身子,紧贴马背。
    果然,一只利箭破风而来,“哆”的一声狠狠钉在了前方的树干上。箭尾的羽毛擦过他的脸颊,虽然只是羽毛,却因速度劲猛,早将面上划出了道血痕,在风中生疼生疼的。
    方撷呲了牙,向后看时,出言提醒的却是“锦瑟华年”中的锦——上官锦袖。
    上官锦袖见方撷伤口处不断渗着血,鲜红的血液在他玉白的右颊蜿蜒出奇怪的曲线,仿佛世间最妖魅的红沾染痴缠上了最纯粹的白。他吓坏了,立即跳下马来奔到方撷面前,伸着手想要替他擦拭血迹,又想起自己身份,那探出去的手只好沿着之前的路线缩了回来。
    “我无事。”方撷只得先安慰了他,问道,“看清楚是何人了么?”
    “那放冷箭的人相当谨慎,一箭不中掉头就跑了。可是各营所用箭支均有标识……”锦袖说着,跑去拔下嵌入树干的箭呈给方撷,箭尾处赫然一个“煜”字。
    如此明目张胆,公然用煜王府的箭谋杀亲王,他们是打算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了么?可是深究起来那箭手的水平似乎还不足,煜王怎能放心让他担此大任?若一计不成,事情败露,他们如何向圣上解释?圣上……
    唉呀,我真笨,还解释什么!方撷明白了:煜王早已知道他与方宸假意做戏,实则同为保皇党。此次派人来对付他,也不过为了牵绊住他拖延时间,而真正有危险的则是皇帝!
    他浑身颤抖起来,心里也逐渐冰冷了。不及再思,狠狠一鞭抽下,双脚夹住马腹,那灵驹陡然窜出,飞驰而去。
    沂山围场中,天高地远,林木幽深。
    昭德帝追那麋鹿,在林中兜转了几圈,身边的侍卫们也都四散开去等着围捕,所以此时皇帝身边竟连个跟随的人也没有了。
    却说那麋鹿拼命奔逃了许久,忽然一头钻进道旁厚实的野草堆中,自以为躲过了猎人的眼睛,还只顾四处张望呢。
    昭德帝却看见了那畜生,心道,这下好了,那东西不跑动,距离也不远不近的刚合适,难得如此良机,定要将它射来示与群臣。他从容的搭箭,箭尖儿瞄准麋鹿的脖子,右手缓缓的加上力,拉满了弦。
    刚要射时,就听后方一声大叫:“陛下,快走!”
    呼喊声惊了那麋鹿,麋鹿“噌”的一下从草堆中跳出,慌不择路的向前方跑去。谁知未跑几步就被一箭射翻在地。
    这箭,自然不是皇帝所有。
    昭德帝抬头看时,只见煜王带了十余个兵卒,人人手持长刀,迎面而来,硬是将前方去路堵死了。
    “二哥逐鹿多时了,可不到最后,哪知鹿死谁手呢!”
    煜王冷笑道。他挥挥手,早有几个兵士驱马近前,举刀砍来。
    昭德帝拨转马头,向御营方向奔去。前面一个白衣白马,束着碧簪,脸上却满是血迹的年轻公子,正是方撷。
    原来那声呼唤也是方撷。
    方撷不及多说,拔出腰间宝剑向那几个持刀追杀的士兵迎去。只在错身而过时留下一句:“陛下莫回御营,可寻我贴身随侍,自有去处。”
    话音落下,人已在十米外,与煜王亲兵交上了手。
    方撷剑光扫过,斩断了领头兵士的马足,那人应声倒地,还不及起身,就被方撷剜心补了一剑,再不动弹了。
    后面三人看得心惊胆战,无奈主子有命,奴才从命罢了,只得颤抖着手脚,从三面夹击过来。
    方撷冷笑着,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那斑驳瑰丽的色彩让他看上去像是饮血噬命的修罗、又如执掌生死的判官。他看准左边那个较为年轻的兵卒,突然拍马而上,刀剑相交之际,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对方的长刀就只余了半截。那士兵惊诧之余,却连个喊声也发不出。
    原来,他的颈间现出了一条细细的红线,鲜血慢慢涌出,众人才看清,方撷那一剑不但断了对方的刀,更断了对方的命!
    方撷余光瞥了煜王一眼,那人也在恐惧犹豫中,他知道,自己此时定要斩杀几名兵士震慑住其余人等,为皇帝退走争取时间。
    他见另外两个围堵之人眼中满是惊惧,于是闲闲的收了剑,取下挂在马背上的两节银枪执在双手中。
    两个兵士看他换了武器,不知何故,只好硬着头皮冲杀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方撷左手架住一人的刀,右手短枪如灵蛇吐信般陡然送出,直插那人腹部,顿时血流如注,喷洒了方撷满脸满身。可他动作却并不停滞,见对面一人趁着空当举刀劈砍下来,他微微笑起,侧身倚在马背上,抬脚踢向那人手腕处,左手银枪紧跟而至,枪尖停在了那人咽喉。
    那人刀已脱手,又被制住,心下慌张,竟是丝毫不敢动弹,生怕那方撷手中一抖,银枪便要在自己喉间开个血洞了。
    “四哥……”方撷向着在后方观战的煜王笑起来,那沾满血迹的脸庞愈显妖冶魅惑,“你此刻带了这十余人就敢动手,是不是太过自负武断了?”
    煜王已被这血腥的场面震住,连他的坐骑也在不住的嘶鸣,他强自状了胆气,可声音却早就虚了:“方撷你莫得意,你以为本王只有这十人么?告诉你,本王的大队人马已占据了御营外城,控制住整座沂山。你真觉得你能救得了二哥?别做梦了!待本王兵马一到,便要向这山上寸寸搜索,凭他躲在何处,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翻出来!若你还识趣,不如顺了本王,本王便不计较你从前诓骗之过。他日本王登基做了皇帝,你照样是我后陵的小王爷,荣光不减,富贵加身,如何?”
    方撷早料到他仍有后招,此时不过迫他暂且退却,自己再做打算,想了想,冷笑道:“既然四哥执迷不悟,就要恕兄弟无礼了。”说着,右手向前一挺,“噗”的一声,枪头已狠狠咬进那名士兵的脖颈,那人兀自瞪大了眼珠,挣扎片刻,坠马而亡。
    煜王吓得双手颤抖,勒住缰绳掉头便跑,边跑着,还边不甘心的怒喊:“方撷,你给我等着!等着!”几个亲兵巴不得早早避去,此刻不走,更待何时!早已争相奔逃。
    这厢方撷也不敢逗留,收了枪回身去寻昭德帝。他很清楚,凭他们现在的人手,能在这沂山存活三日已是极限了。三日不得援兵,皇帝必死!
    他舒了口气,忽然想起那人在暗夜中晶晶亮亮的眼眸,心里,莫名的就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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