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于檀木长桌上被原袖容徐徐展开，一白须老人在旁啧声连连。
    这《骤雨打新荷》以胭脂和淡墨入画。新荷水中初露头角，胭脂轻抹，花苞嫣红，淡墨浅着，荷叶田田。石沧溟素以画功细腻精致著称，因而宣纸上连擎天荷梗的刺尖及荷叶脉络都清晰可见。最妙的是骤雨倏至，图中竟不见雨线，唯有水珠圆圆或高高飞溅，或在荷叶边上打滚，如真的一般在人的眼前。
    “好画！好画！真是好画！”
    老者忍不住仰头大笑，笑了许久，才扭过头问：“这画你真的是从清水街一个小毛孩那里买来的？”
    原袖容点了点头。
    老人表情恢复，手捋长须，眼神开始凝重，道：“石沧溟二十年前已无音讯，如今他的画作重现人间，我估计，石沧溟的下落定然与他有关。”
    “依孙儿猜测，那少年该是石沧溟之子，他告诉我他的父亲叫做石不画，而石沧溟封笔不画，与此相符。”
    “不管如何，找到那个少年来问问才是要紧。若能见到石沧溟，那就更好了。”原翁重新将视线投到画作之上，看到宣纸边角处的泛黄破损，不得不叹息遗憾。
    “有这样的瑕疵，真是可惜，有朝一日公之于世，也不免颇多诟病。”
    “爷爷，这画作该如何？”原袖容征询道。
    “且留下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原翁沉吟半晌，又道：“要是有人能仿作一幅，那更好了，只不过，石沧溟之画世人只能学得皮毛。”
    听此一言，原袖容忽而想起那少年拿出来卖的画作，俨然是兴趣之作，毫无章法，却隐隐有石沧溟之神韵，若是加以指导培养，恐怕能与石沧溟比齐。不过，这些只是他的猜想罢了，还当不得真，遂不与祖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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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家母子俩自从得了这一笔不小的银子，还没在怀里捂热，就花了一半，看病买药用了二十多两银子，还清赊账用了十几两，其余的几两，被他们拿来添置必要的家用。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贵，这么点钱一眨眼就化整为零了。
    石漱濑好不容易逢上家里有闲钱的时候，和母亲在街上走着，看着街边卖的吃食，一个劲默默地咽口水，硬是没有和母亲撒赖讨要。
    妇人看穿儿子的心思，却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去衡玉坊买点纸和墨。”
    “娘，我还有墨，也不用纸的。”石漱濑宁愿拿这些钱去买个烧鹅腿过嘴瘾，他已经好多年没有闻过烧鹅的味道了。反正，没有纸，他可以在家里那块平滑的石头上画，画完了直接拿水一冲，干了就可以再画。不够墨，就用水兑得稀稀的，还有洗笔的水也不倒掉，洗的次数多了，墨汁融化在水里，黑黑的，不也照样可以用？
    妇人反倒问：“那你想不想画得你爹那样好？”
    石漱濑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说：“想。”
    “那就是了，没有好墨好纸，不可能画出好画，我们这些钱，满打满算买一副是够的。”当娘的，总想尽量给孩子好的东西，衡玉坊那里卖的东西素来有好名声，去那里不会糟蹋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