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马也和沈离原躺在床上，沈马也一直是蔫蔫的，也不说话。他从小就是没心没肺的性格，父亲的棍棒，母亲的眼泪都只是招呼到他这身皮囊上，从来都不会落进他心里一分一毫，但是今天，他虽然没有挨父亲的打，这心里却跟灌了铅似的，坠得他难受。
    沈离原看哥哥不说话，他知道哥哥今天难过了，他趴在沈马也的胸口，抬起头对他说：“哥哥，你今天哭了，我这里好痛哦！哥哥你下次不准哭了！”他皱着两条俏生生的小眉毛，指着自己的胸口。
    沈马也一看到他这样子就没了脾气，掐掐他的小脸说道：“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小东西，一天要哭八回！这会儿倒教训起你哥哥来了！”
    沈离原不说话了，嘟着嘴看着沈马也，黑乎乎的眼睛里是小孩子的忧伤。
    “怎么了？梦珩？”沈马也看着他，就看见他的眼眶里面湿盈盈的，一会眼泪就像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沈马也立刻慌了神帮他去擦，“这是怎么了嘛，说你爱哭你还真哭上了啊！你哪里委屈了跟我说嘛！”
    沈离原不理他，越哭越伤心，他把整个脑袋闷在沈马也怀里，呜呜呜地哭了好一会才开口：“哥哥，你以后不要再哭了，我难受死了，呜呜，我真的难受死了。”
    沈马也拍着他的脑袋哄到：“好好，哥哥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哭了，你快别哭了，哭累了你晚上要做恶梦的。”
    沈离原一天之内连哭四场，实在是体力不支，趴在沈马也身上就睡着了。
    沈马也看着自己面前的弟弟，长长的睫毛微微上卷，小嘴巴睡着了都微微嘟着，他忍不住地用指尖去触碰他的睫毛，又去摸他的嘴唇，惹得小离原怕痒似地嘟哝了一声，沈马也收回手，但收不回目光，沈离原的小脑袋挨着他的下巴，细细的小头发碰在脸上一下一下痒痒的，沈马也觉得今天自己的眼泪来得莫名其妙，他从小就没有被打哭过，这事王敬齐可以作证，有次6岁沈马也被自己爸爸海揍一顿，沈常青手都打疼了，沈马也却跟没事人一样，出来的时候王敬齐都忍不住问了：“清衍，你爸爸这样打你，你都不哭的啊？”
    沈马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王叔，这有什么好哭的啊！”王敬齐当即心里就惊了一下：“嘿！记忆中这孩子好像从小真的就没哭过哎！”
    但是今天沈常青也没打他，话是说重了点，沈马也再怎么混账也不是属白眼狼的，父亲那几句话确实是映到他心里了，仅仅是有点动容，可是怎么一见到沈离原哭着跑到自己面前就崩不住了呢？这眼泪怎么就那么不争气的下来了呢？哎！后悔啊！这大哥再弟弟面前流眼泪！丢人现眼啊！以后可是真的不能再哭了！
    往后的日子是难得的太平，沈马也在学校基本上已经没有障碍，他的文化课成绩一般，但是军事课成绩确实出奇地好，连德国教官都常常竖着拇指哥夸他：“sehrgut！”沈马也从小到大第一次有老师夸他，他这么个没皮没脸的人居然还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外文没学好，这时也不知道怎么对答，居然冒出了句：“谢谢啊！”
    沈离原钢琴也是弹得越来越好，他不像别的孩子要老师家长逼着才学，他下了课自己还会在琴房里练上一小会儿呢，翁琇云是怎么看他都是个宝贝，成天就是我们梦珩长我们梦珩短的，沈常青更是不用说了，直接给自己小儿子冠上了“音乐神童”的称号，还喜欢老不正经地对着小儿子撒娇：“梦珩，给爸爸再弹一曲嘛！爸爸出去一天都想你了！”
    这天，沈马也下课后就急急忙忙往家赶，他还在校门口买了一串糖葫芦准备拿回去给离原吃，一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孩坐在门槛上等呢，沈马也心里是乐滋滋的，嘴上却是第一百零一次地埋怨道：“说了你多少次了，别在门口等我嘛，今年夏天你都中了几次暑了，这么不听话。”
    沈离原才不理他，他现在觉得哥哥越来越啰嗦了，都要赶上张妈了。
    眼看着宝贝弟弟要嘟嘴了，沈马也赶忙拿出糖葫芦，“吃吧，小馋猫。”
    小孩子都是这样，沈府什么好东西没有，但是他就爱吃哥哥给买的路边摊，沈马也抱起只顾吃糖葫芦的离原往里走去，突然皱着眉头问道：“梦珩，你的手怎了？”
    他边说边摊开沈离原的手掌看，好家伙！两只手的手心都是红红的一大片，沈马也的眼睛都要射出火来了，“说！这怎么回事？”
    沈离原第一次见哥哥对他这么凶，他本来心里还委屈呢，嘟着嘴咕哝到：“我今天琴没弹好，密斯安娜打我手心了！”
    沈马也一听是这个女毛子打了他，气得简直要疯癫了，二话不说抱着沈离原就冲到自己母亲房里，翁琇云正在看小说，见到两个儿子冲进来，尤其是大儿子那怒气冲冲的样子，顿时有点紧张，说话都不是很利索了：“衍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马也把离原的两只小手往他妈面前一滩，也不管尊卑大小地就嚷嚷开了：“你看看呀！那个女毛子打他了！你说他那么小，学什么破钢琴！”
    翁琇云知道大儿子的脾气，对这个弟弟是护得跟母狼似的，但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就劝道：“衍儿，安老师对他严厉，也是为梦珩好嘛，小孩子打两下手心不打紧的。”
    沈马也从小就不把这个妈妈放在眼里，她这句“不打紧”一下子往沈马也的火上浇了一勺油，他都要暴喝起来了：“什么不打紧！都红成这样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过他一个指头！轮得到她一个女毛子动手！感情不是你亲生的你不心疼是吧！”
    她这话一出，翁琇云简直是气得愣了，她脾气再好，也听不得这句话，她是真的把离原放在心尖尖上来疼的啊！她抹着眼泪，脸色惨白地说：“衍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当你是个不懂事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话来呢！”
    沈马也看自己把娘说哭了也是有点心虚，他刚在心虚呢，沈离原就哇地一声哭开了，一边哭一边挣脱沈离原的怀抱扑向翁琇云，“娘，娘你不要哭！哥哥坏，哥哥你不准对娘凶！不准！”
    翁琇云看他这样维护自己，又是感动又是伤心哭得更凶了，母子两抱作一团在那里哭着，“娘的好孩子，娘没白疼你，娘真的没白疼你啊！”
    沈马也看着这场景简直要气晕了，他是给弟弟来讨个说法的！现在倒是自己里外不是人了，沈马也气呼呼地回房了，留下那对母子还在抱头痛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