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马也在学校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什么噩耗传到沈家，所以沈常青也略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他这一口还没松透，沈马也这边又摊上事了。
    这事呢说起来也不能怪沈马也，因为这个学校是德国人主办的，所以在校内的德国孩子难免觉得高人一头，里头最狂妄的要数德国领事汉斯先生的儿子小汉斯了，这位小汉斯其实算起来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德国人，他是一个中德混血，汉斯先生在中国期间非常入乡随俗地取了一房中国太太，并且有了这个一个黑发蓝眼高鼻梁的小儿子，小汉斯得益于他杂交的优势，还因为牛排烤猪蹄吃多了，他发育地速度也是德国水准，才十一岁就长得比一般的小孩子魁梧结实许多，因为他父亲在华任职，学校的老师个个是贵族公子哥一般对待他，无形地就放大了他自身的人种优势，德国人本身就极具侵略性，这样一来，小汉斯在德国军事小学俨然成为了一个人人畏惧的角色，他不仅喜欢随便找学生练拳，而且还喜欢敲中国学生的竹杠，在这学校里面的中国子弟家里几乎都是非富即贵的，为了息事宁人，表面上都拿钱讨好着这位少爷，背地里叫他一声“杂种”！
    但沈马也何许人也！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就不带别人欺负他的！关键是！最要命的是！这位好死不死的杂种少爷居然放话说自己是全校第一高手，没有人能接下他三拳的！这对沈马也来说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啊！沈马也半年前就已经放话出去，在北平的青幼年里面，他沈马也已经找不出第二个对手了！这杂种这样不懂天高地厚，沈马也倒是要叫他见识见识自己的中国功夫了！
    俗话说，英雄惜英雄，狗熊吸狗熊，沈马也还没有找上门去，这个小汉斯居然来沈马也低年级的教室门口找茬来了，小汉斯带着两个德国小跟班，插着两只手，他比沈马也还高一点，傲慢十足地开口，口音是说不出地难听和生硬：“听说，你是新来的？”
    沈马也看都懒得看他那副鸟样，直接一拳挥过去打在他脸上，因为猝不及防，小汉斯一下被打了个趔趄，还好小跟班及时把他扶住，不然非趴地上不可。
    沈马也有样学样地插着两只手说道：“杂种！舌头捋直了再来跟你爷说话！”他这句话说得京味十足，比较饶舌，小汉斯一时还没听懂，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高贵的血统居然被玷污了，他恨恨地推开两个跟班，对着沈马也竖起一根中指，他想挑眉装酷来着，但是因为刚刚挨了拳头做出来就变成了挤眉弄眼，愤愤地说：“你！跟我单挑！”
    他话还没说完，沈马也就冲过来照着他的头开始猛打，这个小汉斯怎么说也是有点幼儿空手道底子的，这下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开始反击，但是沈马也打架，他不仅纯粹讲究套路、力度和速度，他认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狠”字，管你是谁，管你是学什么招数的，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往死里打”！再说他打小就缠着王敬齐学功夫，这点三脚猫加上他那副亡命徒的劲头，确实是足以称霸青幼年界了。
    两个德国跟班在一旁干着急，另外的一些中国学生早就恨这个小汉斯恨得牙痒痒了，这会看他被人按在地上猛揍，都情不自禁拍手叫好，但是这个小汉斯别说还是有点功夫的，一般人被沈马也这样海揍，早就趴下了，他居然还爆喝一声，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开始反击，沈马也不小心挨到他几拳，也是暗暗觉得杂种的力气真是好大，这种认知简直刺激到了沈马也，他攻首几个回合以后，看准时机出了一记猛拳，正打在小汉斯腮帮子上，小汉斯就跟一颗大葱一样倒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这绝招也是王敬齐教他的，据说人在腮帮子上有个穴位，被猛击之后会大脑缺氧，打准了这个地方，对手基本是没有还击的能力了！
    沈马也看着地上仰面躺着的小汉斯，他尚有意识，只是全身无力，沈马也蹲下来，拍拍他的脸说道：“小杂种，在中国人的地方你他*妈撒的哪门子野！从今儿起，在学校里不准你他*娘*的再给我嘚瑟一下，看见爷爷我也得绕着走，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身后围着的中国学生是一片叫好！沈马也拍拍身上的土，刚准备走又返回来说了一句：“打架的时候废话那么多，这他*娘的是哪国的规矩！”他其实还想在地上啐一口，显得他特别侠气，但是上次随地吐痰被沈离原“哥哥脏，哥哥不讲卫生”地数落了半天，他愣是把那口水咽了下去。
    沈马也这回是典型的一战成名了，之后在学校的中国学生都特别崇拜他，一整天围着他大哥大哥地叫，而外国学生都特别怕他，因为连恶霸汉斯看见沈马也都要绕道走了，老毛子其实骨子里都有点怕中国人，因为他们多少听过中国功夫，但是无奈碰到的都是些中国懦夫，这才滋生了他们的优越感，这回沈马也一拳打晕汉斯的事情传开后，他们都以为沈马也会传说中的中国功夫，个个怕得要死，再也不敢惹他了。
    沈马也虽然是赢得了一身的“功与名”，但是少不了惹得一身剐，这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老师们知道沈马也也是有来头的，但是小汉斯的身份又摆在那，不追究肯定是不行，私下处罚他们不敢，只好做了个书面通知给家长，以沈马也在校挑衅滋事为由给予警告处分一次。这张双语通知书到达沈常青手里的时候，他五脏六腑简直是要气炸了，在他的眼里，警告处分这样的字眼已经是很严重的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外国学校，他儿子上学没多久就拿回一个警告处分，还让他沈常青怎么在商界混！还让他有什么脸跟外国朋友打交道！处分书还是德语中文双语的！这丢人都丢到国际上去了啊！
    沈常青拿起手边的一把矮凳就要砸过去，吓得王敬齐和翁琇云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住了，翁云琇哭着开口：“大爷，使不得呀，你这是要打死他呀！”
    王敬齐知道沈常青这次是动了大气，但是他只能劝着：“大爷，小孩子打架常有的事，也不全是清衍一个人的错，您为了一个德国人这样打自己的儿子犯不着呀！”
    沈常青狠狠地挣脱开两人，重重地将椅子掼在地上，指着沈马也的鼻子，语气是又愤怒又悲痛：“你还知道天高地厚嘛！你生出来第一天起就让我操碎了心！我叫你读书，你把人家先生整治地半身不遂！我送你上学，你跑去打德国领事的儿子！我今年四十啦！还能给你担待几年！我这张老脸还能给你再给你撑几年！”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沈马也，沈常青近乎绝望的闭了下眼睛，这个场景，记忆里太多次了，打也不行，骂也不行，他老了，幼子那么小，长子不顶用，以后谁来替他接管这个家。
    沈马也跪在地上，没有等来父亲劈头盖脸的耳光，但是父亲刚刚的一段话却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心里的痛也让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世魔王红了眼眶，他不畏惧父亲的打骂，但是畏惧父亲的哀伤，畏惧父亲在他面前说自己老了。他强忍着眼泪，强忍着喉咙里那种涩涩地痛楚，但是倔强地没有开口。
    沈常青特意命人把沈离原抱到里屋去了，他知道如果教训沈马也，沈离原肯定会哭哭啼啼闹个没完的，但是沈离原知道哥哥要遭殃了怎么还呆得住，他在房里又是哭又是求又是闹的，总算是哄了张妈把他带出来了，他一进堂屋，看见哥哥跪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跑过去，抱着沈马也的肩膀，抽泣着：“哥哥，你挨打了？你挨打了吗？”
    沈马也刚刚忍了又忍的眼泪在见到沈离原的那一刻终究是逃出来束缚它太久的倔强眼眶，这是沈离原第一次看到哥哥流泪，他觉得自己的小小心脏简直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了，自己一边哭一边帮沈马也擦眼泪，安慰着：“哥哥，不哭。”
    翁琇云一边抹眼泪，一边劝着沈常青：“大爷，清衍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他生性顽皮，说来也是我这个母亲做得不称职，我的肚子不争气，好不容易有了他，我是宠爱过头，管教不足，你要怪就怪我。”
    沈常青最听不得太太扯年轻时候他两求子的事情，只好宽慰道：“琇云，你知书达理，这些年帮我打理这个家，我对你只有感激，怎么会怪你呢！”
    这时候沈离原竟然也转过身，哭哭啼啼地对着他说道：“爸爸，你别打哥哥，你生气要打人，打我好了，我不怕疼的。”
    沈常青刚想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却见沈马也先他一步将沈离原抱在怀里，轻声说：“傻瓜，哥哥不怕疼的，哥哥只是怕你疼怕你哭。”
    沈离原抱着他哥哥的脖子，把头靠在沈马也肩膀上说：“哥哥，我要保护你的嘛。”
    沈常青看着这两兄弟一时也无话可说，王敬齐却突然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大爷，您实在不行就拿我撒气，清衍那点功夫都是我教的，不然他也不敢这么胡闹，都是我的不是，您罚我吧！别气坏了身子！”
    沈常青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都是为了帮沈马也求情，愤愤地一甩袖子，在屋中正中的椅子上颓然地坐下：“你们啊！就惯着他吧！”
    然后他对着沈马也又说道：“不要再有下一次，不然我就把你送走，去日本，德国，英国哪里都可以，总之，我眼不见为净！”说完就大踏步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