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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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大雨,莫鈡情高烧不断,嘴里换的都是那人的字:子臻……
洛肇轩,他就是一条毒蛇,盘踞在莫鈡情的心头,中了他的毒,这辈子哪还能得到自由?
大胜而归,回了京城,自是大摆庆功宴。可在这觥筹交错之间,司徒舜大半的心思都倾注到了莫鈡情身上。
最好的大夫说,“公子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心结解不了,怕是……”
后面的话司徒舜不愿再听,他是不信的,不信那个嚣张跋扈的二皇子脆弱到没了爱人便活不下去……
都说帝王最无情,又有谁知道,莫国二皇子无情的背后,却隐匿了这么一颗重情重义至死不渝的心。
大醉,归,不见那人。
“莫公子呢!他人在哪里!”
抓着小厮的衣襟,浑身的酒气张扬的显示着他此刻的暴躁。
“禀……禀大皇子,公子爷在后花园看花呢……”
放了小厮,跌跌撞撞跑去后花园,也不怕自己的不雅观被笑话了去。
还在意什么呢?自从遇见那人开始,一切都乱了套……
芬芳缭绕,姹紫嫣红熙熙攘攘将花园点缀的犹如仙境。司徒舜看的朦胧,只见那一抹白影慢吞吞的在花影重叠间穿梭,姿态典雅,气质清俊,真是如几年前初见一般。
“鈡情……”
声音低了下去,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疼惜的将同样雪白的狐裘披在那人肩上。
他飞快的藏身在一树梅花后,他想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躲藏,这里是锦璇国的宫殿,是他大皇子司徒舜的地方,可他还是害怕被那人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已经配不上他,何必再在他面前自行惭愧呢……
不远处莫鈡情面无表情的将那狐裘扔在地上,洛肇瑾脸上闪过痛苦的刹那,司徒舜突然发现内心涌起一股久违的喜悦。
“不用你来假惺惺,放心,我还死不了……”
莫鈡情的声音不大,带着点病态的低哑,可司徒舜还是听的清晰。
“别再为难自己了,你……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哈……真是好笑,伟大的洛将军,我看你是想看我的难堪想疯了吧?!”
洛肇瑾面无血色,双手握拳。
“鈡情,你放过你自己吧……哥他未必那般爱你……”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叫他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莫鈡情陡然变色,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喘着粗气怒吼,“子臻的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还轮不到你来评论!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梅枝是谁采来插在我屋里的瓶中,你以为背着子臻做的这些事他都不知晓吗?从前顾忌师徒薄面我不计较,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你如今,如今……”
说及此他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脸色倒是比平时添了几分薄红,只不过那身躯却是气的直抖。
洛肇瑾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上前一步,“在你眼中,我却又变成那趁威之人了吧?你既然都知晓,为何……”
“我……我……我不想和你言论此事,你走!走!”
“鈡情,你对我有感情的是不是?”洛肇瑾声音哽咽,“或是说,你对着这张酷似我哥的脸还是有感情的,是不是?!”
莫鈡情身影晃了晃,面上血色退得一干二净。
“鈡情……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的……”说着违心的话,洛肇瑾只想上前拥住这人好好安抚,但是他不能,他只是洛肇轩的影子,连替身都称不上的东西。
“别说了……别说了……子臻他会生气的……”
“子榛子臻!除了他你眼里还有什么!你是你,他是他,你不是为他而活!”莫鈡情仰脸,梅红的花瓣轻轻柔柔擦着他的面颊而过,嘴角勾起的笑却比哭更叫人不忍去看。
“除了他,我的眼里还需要看见什么……他不在了,你能明白吗?他不在了啊……谁还能为我铺纸研墨,谁还能顶着死罪替我求情?他是我师,亦是我友,他把他的青春,把他的爱,把他的一切都给了我,但他却替我而死……”
莫鈡情沉溺在悲伤之中不可自拔,可他又可曾想过,洛肇瑾也为他师,为他友,把青春耗在了皇宫,把爱情一点不剩的奉献给了他。
爱情从来就不是公平的,你爱他,看到的便是他所有的好,你不爱他,即便掏心掏肺又能收获什么呢?
莫鈡情就这样站在一地梅花之中,寂寞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那个人走了,把他对这世界的眷恋也一并带走了……
“大殿下……莫公子他……”
“住口!”司徒舜冷喝一声,“我要他活,他便死不得!”
立于床边的年轻大夫摇了摇头,只叹自己的主子痴情,人家却未必领情。
那夜喝醉,又听到了那般言语,司徒舜着实不好受。半夜惊醒,愁闷不得解,原本只想来看看这人的睡颜减轻心头凄凉苦楚,却再一次被他激怒,当下失了轻重分寸。做到一半这人昏死过去,他也是追悔莫及了。
送走了大夫,回来却见鈡情半靠在床上,眼中还余着三分睡意,倒是难得一见的慵懒可爱。
“醒了?”司徒舜尴尬的开口。
一瞬沉默,便当司徒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莫鈡情开了口。
“我这是要死了吧?”
司徒舜一愣,紧张的看着他,心里凄凄惶惶一片,又不好说什么。
“别这么看着我。”莫鈡情笑了笑,少了几分忧伤,但就是这种淡漠无所谓更让司徒舜不知所措。
“还是你要再来一次……呵,想我莫家二皇子英明一世,竟是死在这事上的。荒谬!实在是荒谬……”
“莫鈡情,这么自我践踏你是为了什么?!”
司徒舜欺身上前,一手如虎钳般抓着莫鈡情的手腕,眼睛危险的眯起。
“你是为了骗取我的同情?想死,啊?想死还不容易!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死呢!子臻,是不是怕你死了之后再也没人记得你的子臻的好?!”
莫鈡情厌烦的甩了甩手,吃力道:“是……我不死,就是为了让你们看着,让你们难受……哈哈,可笑,为何我和子臻生离死隔你们却都好好活着?”
“你这样想是最好。”司徒舜放开他负手站立在窗前,“你就是要活着我才不得安心,为了不让我活的逍遥,你也不能死……”
莫鈡情嗤笑一声,背对着他躺下。
其实,早就厌倦了吧……再说什么恨不恨的,也就只能如此了……
恨也罢,不恨也罢,那人终究是不在了啊……那么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还不如早早随他去了,省得他等得如此辛苦……
司徒舜又是拂袖而去,记忆中与这人总是不欢而散,费尽心思想博他一笑,也统统以闹得不愉快收场。但是,不伦莫鈡情如何恨他,他只求……这人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即便……活的如同玩偶,活的不快乐……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不是么?
洛肇瑾打开盒子的一刹那就寒透了心,他这一生注定充满纠葛。
“把事情办好了,你会心甘情愿的不是么?”
当然心甘情愿,只要关乎于莫鈡情,他从来不会反抗。
“这对与你无甚好处。”
“好处?”司徒舜低笑,“如今我还要什么好处?不要多想,你只要好好的怀念你的兄长,我再不舍,可有你痛的这般彻骨?”
男人的嫉妒心膨胀,内心的残忍再也不用虚假遮掩,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
没有谁对谁错,只怪莫鈡情身在帝王家却惹了一身的情债。
“大夫说,莫公子病情好转了。”
“大殿下,莫公子今日喝药了。”
“莫公子说要去京城看看,说来他还未出府一步吧?”
莫鈡情脸上的笑颜越来越多,司徒舜却更如千年寒冰,冻得周围的奴仆们都懵了。
皇宫谁不知晓大殿下司徒舜最宠的便是一年前从战场带回的莫鈡情莫公子,巴不得将这世上最最美好的东西统统堆在莫鈡情的脚下。莫鈡情病情好转,这司徒舜理应是最该快活的一个。
但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司徒舜渐渐冷落了莫鈡情,连给莫鈡情治病的年轻大夫也常常疑惑,到底是把人治活还是治死来得好。
让司徒舜不爽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大皇子府邸里来了个门客,一个相貌俊朗的门客。
人人都道莫鈡情病在好转,年轻大夫却是知道的,身子好了,脑子怕是糊涂了……
“子臻,我们今日出府看看吧?”莫鈡情吟吟笑着,嗓音温润如水,煞是好听。
被称作子臻的高大男人收回神游天外的心思,望着不远处的男子浅笑。
“子臻,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洛肇瑾拉过莫鈡情,如从前那般揉了揉他的头,“这里不好吗?”
莫鈡情往洛肇瑾怀里一扑,笑的无赖,“好是好,不过总觉得气闷,子臻会答应我的吧?”
犹记得当年,自己与洛肇轩都被送往京城当二皇子的师父。照理来说大皇子才是皇帝重点的栽培对象,但因二皇子莫鈡情的母亲华妃生前乃是皇帝最爱,却因一场诬陷被一杯鸩毒赐死,皇帝自觉对不起这个二儿子,自然宠上了天去。
二皇子生性孤傲,许是从小没有母亲,虽有皇帝宠爱,确是遭了宫中其他皇子妃嫔的妒忌,吃了不少苦头。洛肇瑾与兄长洛肇轩进宫之时,莫鈡情才是个八岁的孩子。
洛肇瑾授武,洛肇轩教文,理说爱习武的莫鈡情要与洛肇瑾亲近一些,但包容温和的洛肇轩却占据了莫鈡情大半的视线。当时他才不过十六岁,男儿自是贪玩豪爽,又是习武,自然学不来兄长温和的一面。当初,莫鈡情就是极爱粘着兄长的……被责罚了,扑到洛肇轩的怀里哭闹宣泄。被欺负了,拉着洛肇轩的手诉说委屈。不知不觉的,那个小小的孩童长成了身姿潇洒的公子哥,再也不会随随便便哭鼻子,和洛肇轩的感情也淡了。
洛肇轩对莫鈡情表明爱意之时是被拒绝的,那日莫鈡情带着酒找自己,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自己碍着面子只差不能欢呼雀跃。因为,对莫鈡情如此重要的兄长,其实也不过如此……
可能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莫鈡情不知何时开始唤那人子臻,直到一次夜里,自己撞见了偷偷翻墙进府的莫鈡情。
小看了兄长的包容,也高看了二皇子的无情。莫鈡情,莫衷情……自己从来不敢奢想的二皇子,到头来却是最最衷于情的。
“子臻?子臻……想什么?”莫鈡情微微踮着脚亲了亲洛肇瑾的嘴角,又因羞赧红了面颊。
洛肇瑾呼吸一滞,继而狂风骤雨般吻着他。
柔软的双唇,满口的芬芳。这是心心念念了多少年,爱了多少年的男人啊……终于能尽情的亲吻他,拥抱他,把他融入自己的血液之中了不是吗?即使是假的,即使这是一场迟早会清醒的梦,又如何?
待二人分开皆是气喘吁吁,莫鈡情靠在洛肇瑾的怀中,有些不好意思的呢喃,“记得吗?我第一次和你接吻真是害怕……我怕你会后悔,怕你已经不爱我……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你不就在这里陪着我么……”
原来,最后莫鈡情还是答应了自己的兄长……也是,这样一个从小孤单的人,怎么会抛弃洛肇轩带给他的温暖呢……
见洛肇瑾不语,莫鈡情有些慌张,“你不记得了吗?子臻?”
洛肇瑾微笑着道:“我记得的,鈡情的一切我都记得……”
最近总是如此,莫鈡情一遍又一遍回忆着有关洛肇轩的点点滴滴,似乎想把那个已经刻在他骨子里的男人刻到灵魂中去。他一遍又一遍的找洛肇瑾验证,好似没了洛肇瑾的肯定,那些美好的回忆就会变成泡影一般。
他太缺乏安全感了,只有活在过去才能让他放下对周围的警戒,才能笑的跟个孩子一样单纯。
洛肇瑾知道,没日没夜的思念与自责折磨够了这个男人,莫鈡情,怕是糊涂了……
安抚莫鈡情喝药睡下,天已经黑透。
洛肇瑾该回去了,药中有安眠的成分,每次这个时间,司徒舜就会来代替他照顾莫鈡情。
指尖留恋的摩擦着被他亲吻过的嘴唇,洛肇瑾眼底弥漫着雾般的忧郁。
每次听到“子臻”二字,全身即是剔骨般的疼痛,不知司徒舜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听见这二字便恨不得立刻扎上自己一刀。
“洛将军该回去了。”
冰冷的话语打断思绪,司徒舜无甚表情的走进来,对洛肇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刚睡……让我多……”
“洛将军!”
洛肇瑾噤声,将莫鈡情抓着他衣袖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走至门口,他道:“如此,你便安心?”
“他活得好便好……”
很难想像这个铁血无情的男人为了一个“情”字做到如此地步,即便洛肇瑾和他水火不容,也不得不佩服他。
窗外梅枝嶙峋,疾风忽过,簌簌抖落了几片花瓣。
雨点滴滴答答敲击着青瓦,看来今夜终将无眠。
“下雨了……”
“洛肇瑾,”司徒舜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淋湿半个走廊,飘进屋里的雨点打在洛肇瑾的脸上,却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寒冷。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骗着他?”
“你不愿意?”司徒舜脸色微变,眼眸染上几分危险的气息。
“为何是我……”
“呵呵……能够亲吻他拥抱他,你难道不满足?既然我要搅浑这潭水,那么,一个也别想逃过……”
被蛛网缠上的蝴蝶,还能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