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禁军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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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苏临风睡在书房,何羽躺在床上瞪大眼睛,辗转难眠。
    第二天是旬日,没有早朝,何羽早早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柄剑,简单洗刷下就准备到后院练剑去,大雪此刻已经停了下来,但是天色依旧阴森得厉害,刚打开房门何羽就打了个冷战。
    颜宽默默跟在何羽身后朝后院走去,一脸苦逼。
    昨天苏临风大发脾气将何羽赶出书房的事情,何羽以为没有人知道,哪里晓得书语那家伙躲在一边一直在听墙角,等到晚饭的时候,将军府上上下下都晓得何羽“故态复萌”,拈花惹草,惹得公子大发雷霆。
    阖府上下,无论做饭的厨娘还是洗衣的丫鬟大娘,都是苏临风的死忠,何羽现在的处境岂止是凄惨二字能形容得了的。
    而颜宽作为被殃及的那条池鱼,看何羽的眼神都是又哀又怨的。
    何羽刚练了会儿剑,老管家就捧着何羽的官袍急匆匆来后院找何羽,说宫里有圣旨来了,要何羽出去接旨。
    何羽将手中握着的宝剑擦了擦,放进剑鞘中,扔给颜宽,直接将官袍套在衣服外边,一边心不在焉地自己系上腰带,一边询问老管家:“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老管家道:“小将军自从云镇回来,闲了将近半个月了,估计陛下要给小将军找些事情做了吧,毕竟这么闲着也不是回事”老管家显然是看不惯何羽整天无所事事了,估计那些昨晚的那些流言,他也听到了。
    何羽心下无奈,要知道和边关战场比起来,京中的武官做什么事情都是打发时间的。
    何羽开始有些想念云镇高高的城墙上刺骨的风和猎猎的军旗,垂眉掩住这些情绪,何羽道:“如果不出意外,开了春估计我就又得走,这些日子全当休假也无妨,陛下此举,估计是打着以后不放我离京的主意”
    老管家一想就通,低低叹息了一声。
    前来传旨的是夜未华身边的禄公公,圆脸圆润身材,整个人也总是笑眯眯的,他读完了圣旨,笑容满面地叫何羽起来:“小将军,还不谢恩?”
    何羽呆愣地领旨谢恩,心中只想骂娘。
    夜未华勒令何羽暂代中郎将之位,整顿禁军。
    禄公公见何羽模样,极其和蔼地安抚何羽说道:“小将军不必怅然若失,陛下说,禁军的职务只是暂代,他日想小将军倘若想上沙场卫边疆,依旧随你”
    何羽被他看破心事,有些尴尬,低头不语。
    禄公公看着何羽,脸上笑容愈发明显了。“哟,老奴可是看着小将军从半大小子长成大姑娘的,如今看到老奴倒是如此不自在了,老奴这心肝可是疼的紧啊”
    何羽于是也再不隐瞒他,“公公知道的,我这性格还是喜欢去那边疆待着,长安这地方不适合我,禁军里边,水浑着呢,稍不留神就不知道招惹了谁,我爹现在也懒得收拾我的烂摊子,我自己呐,又讨厌那动脑筋的事情”
    “小将军有多聪明,老奴又不是不晓得,恐怕是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动脑筋罢了”禄公公道。
    何羽作揖:“公公英明”
    “得了得了,小将军也莫要在老奴这里说这些好听话了,陛下勒令小将军今天就必须走马上任,所以您还是早早地开始收拾快些走吧。”禄公公笑眯眯地道,然后转身走了,颜宽跟在他身后送他出门。
    何羽垂头丧气地跟颜明汇报了情况,颜明听完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何羽几句不可鲁莽,就放心地让何羽滚蛋了。
    走到门口,颜宽已经收拾好了包裹,牵着马等着何羽,何羽走出府门,伸出手接过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府门口只有送走何羽的几个小厮和老管家,那温润明和的身影没有出现,何羽有些失落,稍后一想,也释然几分,毕竟他正生自己的气,他那脾气,总归是要恼自己几天的。
    颜如律的练兵方法是遗传自颜明的,朝堂中许多文人评价过颜氏父子二人练兵着实太狠,这话到了武将那里都是当笑话听的,平时练兵不狠,难道非要等战场上缺了胳膊少了腿才后悔么?颜氏父子二人都是自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颜如律六岁的时候就在死人堆里睡觉,知道士兵的命有多脆弱。
    禁军颜如律前些年的时候待过,不过那时候的士兵现在几乎换了一拨,一部分高升,一部分调到了边关,高升那些大多都在禁军内部做了百夫长,所以大多认识颜如律,听闻何羽来担任中郎将,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
    底下的众士兵一个个瑟瑟地看着何羽,何羽心里颇不是滋味,大繁鲜少有武将混到颜如律这种地步,光凭名字就能让底下士兵心生畏惧的。
    何羽站在台上沉默了半响,前边的士兵开始抬起眼睛打量何羽,然后和后边的士兵窃窃私语起来,何羽耳力好,他们的议论何羽听得分明,“看那颜将军也没那么可怕”
    “你说不是百夫长吓唬咱们的吧”
    “嘿,你看那边百夫长,一副要尿裤子的熊样”
    “百夫长个孬货,居然被吓得屁滚尿流,哈哈”
    “估计颜将军也是凭他爹窜上这个位置的”
    “有理,有理”
    “瞎说什么,颜将军十四岁带兵打仗,他领兵将西凉打的落花流水上书求和的时候,你们指不定在哪儿呢!”
    难得有人替颜如律说话,何羽向那个方向望了望,诧异地发现居然是三毛。
    何羽皱了眉头,怪不得回府一直没见到三毛的影子,何羽以为他上哪里玩闹去了,哪想到他居然进了禁军,而且听他说话口齿清晰,白净的皮肤也被晒的黑亮,一点也不像当初跟着自己回府的那个唇红齿白,柔弱得带着些病态的少年,何羽一时诧异,有些不敢认。
    他见何羽看他,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何羽微微颔首,三毛颇为失望地撅着嘴巴。
    何羽拿起腰间的佩剑敲了敲台上的柱子,打断了底下嗡嗡的讨论声,笑眯眯地开始说话。
    一如往年,将训练日程颁布下去,众人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可置信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唯独那些跟过何羽的百夫长千夫长,咬着袖子默默喷泪,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
    何羽不想多说什么,只微笑着道:“这些计划从明日开始执行,听清楚了么?”
    下边嗡嗡一片乱,只有零星的回复声。
    何羽依旧浅笑着道:“刚刚没有回答的,下去到军法处领十军棍,由百夫长负责,少一人百夫长补上”
    下面安静了几分。
    “我自然不知道谁没有回答,但是我知道谁回答了”何羽清楚他们的脾气,他们觉得何羽只是吓唬一下他们,大可以钻空子,“军令如山,我的命令不说第二遍,质疑,反驳,无视者,军法处置”
    何羽脸上笑容不减地说道,“我是什么性格,你们自可以向你们的百夫长千夫长打听打听,再自己估摸下从我这儿浑水摸鱼的代价”
    士兵具扭头看了从得到新任中郎将走马上任消息起就一直紧张得吃不下睡不着,现在亦是脸色惨白直冒汗的头们儿,当然也有一些一直兴奋得两眼冒光的千夫长们。然后他们相互对视,终于不敢再躁动。
    此刻下面安静得只能听到寒风吹铠甲的轻微摩擦声。
    何羽满意点头。
    这次比上次顺利多了,要知道上次来禁军,还是颜如律亲手操刀宰了几个不听军令闹事的贵族子弟的刺头,这才稳了下来。
    来到禁军军营的第二天,训练结束后,何羽带着几个士兵骑马径直去了户部尚书梅前的府邸堵人。
    梅前出了名的小抠,进了他手的银子要拿出来简直要费老大劲儿,每年的军饷和供给都非要磨蹭到最后一天否则绝对不给,可他偏偏又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所以没人能奈何他。颜明平素最不耐烦跟他打交道。
    何羽将马缰绳递给身后士兵,上前向梅府的管家报了名字,他立刻领何羽进去。
    何羽昨天晚上查了下禁军的账务,吃惊地发现居然就剩下了几千银两,禁军三万吃不了几天就得精光,要是这样挨下去月末就等着吃糠咽菜吧。何羽知道士兵吃不饱吃不好,训练就没有效果,左思右想,决定提前到户部支银子,据何羽所知,户部每个月给禁军的供给是十分丰厚的,能支出来,就能免了三万士兵饿肚子,就是这小抠鬼梅前,指不定要怎么难为人!
    何羽深呼一口进了大厅,反正无所谓,颜如律这人没旁的优点,就是脸皮够厚,劳资磨他十天,不信丫是铁打的死活不松口,再不济我就上御前告状他梅前让我饿肚子训兵!
    反正颜如律名声一向不好,不差这一条两条。
    何羽暗暗想着,然后对着大厅里正坐着悠闲品茶的家伙呲牙裂嘴地笑。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何羽果不其然被梅前抄着扫帚赶了出来,大门在何羽面前关上,何羽无耻地扯着嗓子朝里边大喊:“梅尚书,我明儿继续来,您老千万要想好了哈”
    何羽转身准备走人,赫然发现门口一队长龙,禄公公一身普通家仆的打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羽,禄公公身后是几个眼熟的御前侍卫,而何羽带来那几个士兵正跪在地上,向上翻着眼睛偷瞄着什么人。
    那人背对何羽,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袍,袖角衣边绣工精美,乌发上面一办用玉簪束起,余下的随意散在袍子上,随风微微浮动,隐隐似有光泽流动。
    他抬起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似乎要碰触什么,何羽走了两步看清楚情况,慌张来不及行礼,赶紧出声拦住他:“陛下不可,臣的马性格太烈,它咬人的!”
    他侧过眸子平静看何羽一眼,抬手抚上它的马脸。
    奇异地它没有一丝躁动,好像认得他一般,享受地打了两个响鼻,然后狗腿状地蹭蹭他的掌心,然后它又向前迈了两步,刨了下蹄子,何羽知道这是它想这人带他遛弯。
    何羽嘴角抽抽,叫它的名字喝止住它,“如花!”
    如花狠狠喷了个响鼻,然后乖乖后退了。
    然而夜未华却愣愣站在原地,缓慢收回手,转过身子看何羽,琥珀色眸子里竭力压抑着的开心,仿佛断了线的珍珠般迸溅而出,流光溢彩,他本来五官就出众的惊艳,此刻的神采,更是简直要让人痴到丢掉三魂七魄。
    何羽愣了会儿,缓过神来跪下行礼。
    何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下,握成拳头,那力度似乎简直要将手握碎了去。
    他唤何羽起来,浅浅勾出一个笑容,眼眸里的光华黯淡了下去,接着用只有何羽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以为你想起来了。”
    何羽一头雾水,抱拳道:“臣不知要想起何事”
    如花依旧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不甘愿地刨地,他拍拍它的脸颊安抚着它,然后回过头看何羽,声音极致轻柔,脸上神采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幸福的回忆,然而一双琥珀色眼眸深处,却隐藏着压抑不住的苦涩。
    “当年你尚且年幼的时候,喜欢唤我做——”他顿了顿,阖了下眼睫,不再继续讲下去,“都是往事,不提也罢”
    何羽听他如此说,也不敢妄图打听,只能按捺下好奇心,等旬日时候回府问颜明去。
    何羽抱拳道:“微臣告退”
    他挥袖,然后示意禄公公去叩梅前的府门。
    何羽拉过依旧愤愤不平的如花,策马离开。
    骑在马上,恍惚感觉有一个年幼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欢喜地唤道:“花花,花花,就叫它如花吧!”那声音似乎隔了遥远的时空传来,聒噪得何羽脑仁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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