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梦幻乌镇——听戏修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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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矛盾故居里出来,就像从幽谷里一步迈进了闹市,黑压压的人群拥挤在这条狭长的弄巷里,阳光从上空的缝隙里漏进来,照在一张张兴奋而愉快的脸上。他们流进人潮里,旭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手,用身子挡在她身后,为她腾出些空间来。陆竹妶抬眼看他,旭紧张地一笑,说,我怕挤散了。她不再说话,顺着人流走出巷口。猛然一宽松,眼前是一条大道,对面就是修真观前的广场了。旭放开她的手,指着广场一边的走廊说,那里有位子,我们去休息一下吧。陆竹妶扫了一眼广场,走向走廊靠近修真观的一端。坐下朝对面一看,里侧是天韵楼,靠近大路的是修真观戏亭,正要上演桐乡花鼓戏。旭问陆竹妶要不要吃点饭,她说等看完戏再说。等了一会,她突然说想吃雪糕。旭说女孩子属阴,不宜吃太凉的东西。旭实在没有想到她也会撒娇,她努努嘴说我现在就是想吃。旭看着她笑了,说好吧。跑到小摊上买回雪糕,旭远远看见她斜靠着木柱,双腿相叠倚在石凳上,两臂交叉抱于胸前,眼睛微闭,带上了银白色的耳机。这副悠闲的模样看着让旭心醉。旭轻轻地走过来,用手碰了碰她的头发。陆竹妶平静地睁开眼睛,他把雪糕递给她。她打量着那块雪糕,说:“怎么只有一块?”“我不吃。”旭说。她直起身子,伸手接过雪糕,说:“待会我请你吃饭。”“妶姐,我……”旭还没有说完,陆竹妶就打了他胳膊一下,说:“快看!戏开始了。”先是出来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各抱一把乐器,亮相之后,退到戏台的左侧,纵向坐下。然后,咿咿呀呀的音乐响起,在音乐声中,一个旦角轻快灵动地迈着小碎步上场了。她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但字正腔圆,带着南方独特的口音,颇有些吴侬软语的意思,赢得台下的一片掌声。她手臂婉转,指捏兰花,眼波横流,弯腰低头,举手投足间,别是一番风味。台下掌声连连。戏台之下,云集而来的众生,能听得懂戏文的就没几个,懂得欣赏的也许在今天能够找到。大都是觉得好玩,觉得值得拍照留念,于是很多人争相选地方拍照,陆竹妶坐在那里拿起相机也拍下了几个场景。桐乡花鼓戏也和其他的地方戏曲一样,更多的意义是一种历史符号的印记。它们曾经在那个没有电视、电影等现代媒体的年代里,粉墨登场,浓墨重彩地扮演着日常生活里精彩的一笔。小广场依旧嘈杂,戏文根本听不进几句,旭俯下身子,轻声对陆竹妶说,妶姐,那边有皮影戏,要不要看看?她点点头,起身把残余的雪糕丢进垃圾箱里。
他们经过门口时,检票员告诉他们,里面有皮影戏,去看看吧,也许几年后就看不到了。这话听着让人禁不住生出几分悲凉来。进去一看,在灰暗的屋子里坐着二十几个观众,白色影幕上演出的是一段《三打白骨精》的短剧。结束后他们到了幕后,不大的操作间里有五六个人,看年龄都已在五十以上。
沿着天韵楼前的巷子往里走,在第一个路口左转,上行百十米,便到了汇源当铺。这里对旭来说,再熟悉不过了,然而这次陪着陆竹妶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突然就不一样了。他想起我这个在乌镇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为什么总是说到现在才勉强与乌镇说说话。那天他面对看了无数次的一人多高的当铺柜台,忽然想起鲁迅先生《呐喊——自序》里的一段话,“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铺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这时他才明白,在简短的字里行间蕴藏着多少无语言明的东西。一个孩子,仰着头,面对一倍高的柜台上露出的居高临下、阴晴不定的成人的脸,该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当铺虽然为那些急于用钱的人解决了麻烦,但除了纨绔子弟、败家子的荒唐行为之外,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典当来之不易的家财呢?他在这里感到一种悲伤,他相信这种悲伤陆竹妶同样也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