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白首相知犹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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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叶辰夕回朝之后,珑太妃便开始考虑叶辰夕的婚事,每天打听京城待字闺中的女子,并搜集了许多千金小姐的画象。但叶辰夕一直以训练龙卫为借口,一推再推。
如今龙卫的训练已结束,叶辰夕的日子开始悠闲下来,于是珑太妃又开始终日摆弄那些女子的画象,想像日后含饴弄孙的日子,唇畔的笑意久久不散。
如今苏末云被调到了珑太妃身边,与珑太妃日渐相熟。苏末云心思玲珑,又不多话,做事十分体贴周到,珑太妃平时有什么事情总喜欢向苏末云拿主意,苏末云往往答得恰到好处,甚得珑太妃欢心。
这天,珑太妃坐在凉亭赏雪,顺便拿出几幅刚拿到的画象欣赏,苏末云站在一旁为她泡茶。凉亭的四角皆摆放着碳盆,虽然外面寒风四伏,但凉亭内却温暖如春。
珑太妃喝了一口龙井,问道:“末云,你可知道辰夕喜欢怎样的女子?”
苏末云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珑太妃见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你有什么就说吧!”
“臣没想说什么。”苏末云的样子有些神不守舍,一看便是有心事。
他越不想说,珑太妃便越好奇,试探道:“难道辰夕已有意中人?”
哐当一声脆响,正在倒茶的苏末云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他立刻拿出锦帕拭擦桌面,并收拾好桌上的碎片。
珑太妃看苏末云如此慌张,知道自己猜中了,哪肯罢休,便问道:“是哪家的姑娘?既然辰夕有了意中人,怎么不跟本宫说?”
苏末云闻言,猛然跪了下去,低头说道:“臣不能说。”
珑太妃眯起美目,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到底看中了谁?为什么不肯娶回来?难道是有夫之妇?”
“陛下乃九五之尊,岂是殿下可随意娶……”苏末云自知失言,立刻禁声,脸色苍白如纸。
珑太妃顿如五雷轰顶,一双美目瞪得如铜玲般大,目光骇人,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他……他竟然……”
她细细回想这些年来叶辰夕和叶轻霄之间的一切,终于了悟,身体抖如落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蓄生竟然对轻霄……难怪他多年来一直用心保护着轻霄……”
她深呼吸好几次才能稍稍平复,目光冰冷如刀,问道:“轻霄可知此事?”
苏末云伏在地上,身体一直抖若筛糠,此时闻言,颤声答道:“陛下不但知道……他还和殿下……”
“蓄生!”珑太妃娇喝一声,心头怒意难平,扫落了桌上的茶壶,引起一阵脆响,碎片撒了一地。
苏末云叩了几个头,惶恐地说道:“太妃娘娘请息怒!”
珑太妃犹不解恨,在凉亭内来回踱步,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还以为只有那狐狸精会勾引人,想不到那个小的更青出于蓝。不行,本宫要进宫找叶轻霄理论!”
“娘娘,请三思!殿下对陛下情深刻骨,他若知道你去找陛下,必定会生气。而且陛下对殿下也有意,若娘娘从中阻饶,只怕陛下不肯善罢甘休。”苏末云惊骇地劝道。
珑太妃闻言不怒反笑,冷哼一声道:“本宫就要看看他能拿本宫怎么办,走,随本宫进宫!”说罢,珑太妃冲出凉亭,向康王府的门口走去。
苏末云慢慢从地上起来,原本惊惶的神色已不复存在,一双眼眸幽深似潭水,寒意若隐若现。
珑太妃进宫时,叶轻霄正在清平殿批阅奏折,珑太妃来势汹汹,连通报都不肯便直接闯了进来,守在殿门的侍卫知道她身份尊贵,不敢近身拦阻,无奈之下被珑太妃闯进了清平殿,而守门的侍卫只是不知所措地跟在她身后,等侍叶轻霄的指示。
叶轻霄挥手示意侍卫退下,随即迈步走到珑太妃面前,温言道:“母亲来得这么急,到底有何事?”
珑太妃二话不说一掌挥出,打在叶轻霄的左脸上,这巴掌下手毫不留情,叶轻霄那白皙的脸上很快便出现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这个蓄生!竟然敢与辰夕做那苟且之事,你身为一国之君,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万民?”
叶轻霄闻言心里一惊,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试探地问道:“母亲您在哪听来的?”
“哼!你不必狡辩,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一直奇怪为何他处处护着你,甚至连帝位都让给你,原来你竟用了这样的手段。”珑太妃怒不可止,伸手揪住叶轻霄的衣领,斥道:“他是你皇弟,你也敢对他出手,你怎么对得起叶家的列祖列宗!”
叶轻霄心里惊骇不已,心里的彷徨如海啸般翻涌着,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母亲,您别道听途说,这事……”
“辰夕已经承认了。”珑太妃看叶轻霄矢口否认,立刻说道:“辰夕都敢承认,你却不敢么?”
叶轻霄全身一震,事情来得太突然,根本来不及细想。他看珑太妃的态度如此肯定,以为叶辰夕真的向珑太妃坦白了,只得低下头,哽咽着道:“母亲,是儿的错,您别怪辰夕。”
听到叶轻霄亲口承认,珑太妃的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美丽的脸庞扭曲着,双目瞪得极大,她疯了般撕扯着叶轻霄的衣服,喊得声嘶力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是你皇弟!”
叶轻霄的脑袋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痛,他像木头般僵立着,任由珑太妃拉扯他的衣衫,良久才从干渴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母亲,儿对辰夕是真心的,请您成全。”
“成全?他是你亲弟弟,你让我成全你们?”珑太妃推开叶轻霄,一双眼睛激动得通红,她喘息着喊道:“你立刻和他断了,以后永不相见。”
叶轻霄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凤眼里盈满泪光:“对不起,母亲,儿不会离开他,请您成全我们。”
珑太妃冷笑一声:“成全你们?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你们别想在一起。”
语毕,珑太妃拂袖而去。
叶轻霄双手掩面,整个身体抖得厉害,明明室内温暖如春,他却觉得通体生寒。
叶辰夕一直是孝子,面对他和珑太妃,就犹如在绳索的两端,那人会如何选择?
珑太妃气呼呼地出了西庆门,康王府的马车仍在等候,却没看见苏末云的身影,她疑惑地问守在旁边的侍卫:“末云呢?”
那侍卫恭敬地答道:“苏侍卫有事离开了,娘娘是否现在回府?”
珑太妃不以为然地上了马车,喝道:“回府!”
两名侍卫应了一声,坐到马车的驾驶座,扬鞭而去。
天色渐晚,天空突然飘起雪来,寒风伴着大雪笼罩着整座朝阳城,道路上行人渐杳。珑太妃掖好暖毯,心中却仍然不解气,反反复复骂着叶轻霄。突然响起一阵马鸣声,接着马车一阵颠簸,珑太妃毫无防备地撞上了车厢,咯得肩膀一阵痛。
她原本便怒气未消,如今遇到这种事,自然怒意更甚,她掀开锦帘,骂道:“到底怎么回事……”声音在看见面前的画面之后硬生生止住。两名驾车的侍卫已被一剑封喉,身体无力地躺在雪地上,温热的鲜血流入雪中,很快便化开了。
数名黑衣人围住马车,他们手握长剑,对着她虎视眈眈,锋利的剑刃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恐惧,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本宫?”
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声道:“陛下有命,杀无赦!”
珑太妃闻言一怔,随即惊怒交加:“叶轻霄!本宫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黑衣人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下令道:“杀!”
此时叶辰夕和李居岐拼完酒,心里一阵痛快,正要踏进康王府门口,却被赶回来的苏末云拉住:“殿下,大事不好了!”
叶辰夕闻言,立刻问道:“是不是皇兄出了什么事?”
苏末云已急得满脸是汗,他却顾不上擦,急喘了几口气,立刻说道:“珑太妃娘娘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您和陛下的事,怒气冲冲地进了宫,说要找陛下算帐。臣不敢逆她意,只好送她到了宫门口,这就立刻来找您了。陛下身份尊贵,若太妃娘娘冒犯了他,只怕陛下不肯善罢甘休。”
叶辰夕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急如热窝上的蚂蚁。苏末云命人牵来两牵马,和他赶往皇宫。只是到了半路,他们便看见了那辆染满鲜血的马车,车厢的锦帘已被挑断,珑太妃倒在车厢内,浑身浴血,阵阵血腥味随风飘来,让人欲呕。
“母亲!”叶辰夕惊叫一声,那声音如孤狼悲鸣,让闻者心酸。
叶辰夕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抱住那具鲜血奔流的身体,着急地说道:“母亲,您挺住,我立刻带你去找御医……”
珑太妃此时已奄奄一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叶辰夕的手肘,边喘息边说道:“是……是叶轻霄要杀我……我要他与你断了,永不相见,他就……杀我……”
叶辰夕闻言如遭雷击,一张俊逸的脸惨白得吓人,嘴唇微微抖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珑太妃此时已看不清眼前的叶辰夕,她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一双眼睛瞪得仿佛铜铃那么大,里面写满不甘和怨恨,她紧紧抓住叶辰夕的手肘,在上面印上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辰夕,答应我……要为我报仇……”
“母亲,您别再说话了,我这就带您去疗伤……”叶辰夕急得眼角通红,声音哽咽。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名洒脱张扬的康王,他更像一只在山间负伤迷路的孤兽,充满迷茫和惶恐,却找不到渲泄的缺口。
“辰夕……记住……”低低地唤了两声,珑太妃急促地喘息几下,渐渐闭上眼睛,原本抓住叶辰夕手肘的手也慢慢滑落。
“母亲——”叶辰夕绝望的呼声响彻长空,温热的泪水从他空洞的眼眶滴落,却无法温暖他那颗如坠冰窖的心。这瞬间,仿佛整个天地皆失去了颜色,只余下一片苍茫的白。
他想不到自己倾尽一切去爱,那焚天灭地的执念到头来会换来这样的结局。他曾说过“无论前路如何,本王不悔”,但到这一刻,他终究悔了……
后记:第十六章发错章节了,现已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