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熊出没,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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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老师都有昵称。比如语文老师昵称根叔,数学老师昵称小郭子,地理老师昵称桂花~~~~可是,“每个”不包括政治老师。他姓熊,名字极拗口,我们本来想叫他小熊猫,可他出现在教室门口后,他的昵称就含含糊糊不了了之,以一个“熊”收场。
熊是个瘦长条子,微微驼背。这就让他的头显得格外沉重。且他的面色是蜡黄的灰暗,颧骨突出而双目深陷,再加上一口黄黄的牙。给他一副墨镜,他就像极了一沧桑且神秘的算命人。可是,他的目光灼灼,又十分有分量,是墨镜也挡不了的。每当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顿,我立马觉得我仿佛是把耶稣送上十字架的犹大,有背着万年罪恶的压抑感都说相由心生,见着熊的尊容,我们争相猜测这个政治老头的沧桑过往。然而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像谎言,真相是:熊比根叔小好几岁,而且是根叔的第一批学生。这让我们大大怀疑,女娲是不是在创造人类时把一些人放在火山口烤干的。(这才让我们的熊烤焦了)
熊是个严厉的人,但从不靠高声吼叫或政治压迫。他有时候扫你一眼,你就会条件反射地反思:我今天迟到了没背单词了没看政治了没写数学题了没~~~~~~你得回忆起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才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才能对得起这一眼。考试后发试卷,看到他走进教室,全班人会一起心跳加速心律不齐血压升高,生怕那张薄薄的试卷会成为压死骆驼的稻草。(不用是最后一根,它以一敌万,一根就够了)发完试卷,如果熊“唉”地叹了一口气,叹得我们心里发虚头上发麻,不知意味着谁将前途无亮?他要是再摇摇头,我们谁都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犹如剑悬于顶。所谓千钧一发,也就是如此了。
熊的严厉,还体现在对每一件事的敏锐上。比如吧,有一阵子,我们因桂花的要求,星期天下午不得不上自习课,熊马上去了十一班(他是那个班的班主任)说:“态度决定一切,你看十班的人多自觉~~~~”(他夸起人来了,千年等一回的事,受之有愧也得受啊)反正,之后他们班的六十多个人也在星期天下午出现在教室里了。黑压压一片,却鸦雀无声,让高考的火药味呈几何倍数增长,我都害怕那天浓度够大,他们教室就自燃了。这哪是自习,这明明是在挑战心里承受能力呀!比如他们班的一女生晨读迟到,他就在走廊上和人家谈心,从一寸光阴一寸金到惰性就是这样养成的,再上纲上线成父母含辛茹苦送你上学不是用来睡觉的~~~~~我目睹这一过程后感叹:原来熊的政治素养在上课是还未完全发挥,这才体现得淋漓尽致啊~~~~~我对他是又敬又畏,就差五体投地四脚朝天了。
按说这样一老师,会比根叔更希望我们把一秒钟掰成两秒花,可他在星期六晚上特别宽容,宽容得让我以为有双重人格。校规规定:周六晚上全校放假,但老师似乎特喜欢来瞧瞧我们那时在干什么。熊从来不干这种事的,周六晚上他们班的人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用多媒体看电影,女生嗑瓜子加八卦,男生杀杀象棋打打扑克,闹得让人以为这被征用为KTV包厢了。我的周六晚上差不多都是在那消磨的,有时他就从教室门口经过,也不会进来打扰我们。严厉,过了今晚再说吧。那是我觉得,熊哪怕严厉十倍呢,我也会对他感恩戴德的。
不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晚餐也没有)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他偏爱成绩特别好的学生,像我这种成绩不上不下,半红不紫,政治又特别烂的人,想获得他的青眼,还是先找块豆腐撞死算了。问题是,我野百合也有过春天,那时他常常找我谈话,替我分析,为我谋划,似乎我面前就是通往北大清华的康庄大道。而后来,我好像学了隐身法,路上遇见,我向他问好,他点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过,让我十分伤感地想起“贫在闹市无人问”的校园版。那会我和他最钟爱的学生罗某某在同一考场且同一排,考前他站在门口和她打招呼,目光殷切而笑容灿烂,还摆了个V字型手势,让我触目惊心。(我从未见过这么阳光的熊)好吧,我承认,我嫉妒了,受伤了,虽然我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公正点说,熊对学生们还是比较平等的,会同等地对待每个同学的作业和问题。(至于他在心理上同谁接近,就不得而知了)我是很有点怕他的,有问题尽量问同学,实在没办法才向他请教。有一回问他一问题,他连讲了三遍,我还是转不过弯来。他大概以为我的脑袋是榆木的吧,二话不说回办公室了,也许想去借把斧头劈开我的榆木脑袋吧。过了一会儿,我自己忽然开窍了,欣喜异常时,有人传熊的旨意宣我进办公室。到那一看,熊已经翻出了三四本教辅书,拉开架势准备精讲。我这么一愣,不敢说自己已经懂了,恭恭敬敬聆听了教诲。(虽然长达二十五分钟,我心甘情愿)临走时,熊对我说:“小武,有问题多来问,成绩就提上去了,你是很有潜力的。”为这句话,我感动了一个学期。
熊在可与时间喜欢玩玩股票。天天抱着电脑看股票走势。那股票走势线我看不懂,只觉得如心电图,我担心哪天股票跌停表示这支股票OVER了,他回怎样?不过熊的心态很好,那回一下子亏了三万多,在我们班讲课时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一句,我们“哇”声一片,他笑了笑:“股票,玩的就是心跳。”不久,他在另一支股票上赚回损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我们怂恿他发表感言,他说:“患得患失的人不能玩股票,跌了他会发心脏病,涨了他又会突发脑溢血~~~~~”我们集体鼓掌,他还没说完呢,“政治也像股票,一个好的政治老师就应该是个好的股票分析师。”我们这才发现,熊原来可以这么犀利这么锋芒毕露,果然真人不露相啊。
高考结束了,同学们争相办谢师宴,有时四五个同学同一天在东西南北不同地方办,恨不能把老师劈成四五瓣去参加自己的谢师宴。熊的桌上请柬堆成了山,他却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态——不去。当别的老师在和学生家长推杯换盏时,他依然在学校准备给补习班上的课。真的,我见过根叔和桂花满面酡红地走进教室,但从未见熊有此模样。我打电话请他参加我的谢师宴,他婉言谢绝后特意告诉我要与那些同大学的人多联系,报名时要结伴而行。熊的关切让我很不适应,他从未如此细致地对我表示关心。也许是离愁所致吧,听他的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现在忆起高中生活,越来越觉得熊是一枚橄榄,初入口颇涩,却越嚼越有味。真心希望补习班的同学们多嚼嚼这枚橄榄,我们的熊不会让你失望的。
后记:回校遇着同学,才了解我们对熊的看法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他十分老实,我们都不忍心欺负他。(我的老天,老实是用来形容他的吗?)另一派就是认为他十分的“阴险”,都心存畏惧。也许他就是这么个老实与阴险的结合体吧。我只好说,以上观点,纯属个人看法。如有雷同,就是活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