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贰拾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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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了眼。
    依是悬在梁上,手腕处带有锈味的液体顺臂流下,原是潮湿的房间又弥漫了些许腥味。稍一动,手腕刺得生疼,热液随新伤孔蜿蜒而下,我摇头紧闭双眼,猜想男人该是用带针刺的手铐将我的手拴住的。
    门开了,男人走近,拧起我的下巴,我抬头望他。
    “你不试着反抗么,清杨?这是软拷,可以轻易挣脱。”男人的语气透露难有的温柔,“是我,让你成了科学家手中失意的跳蚤么?”。
    “不,”我摇头,“是因为,你不配。”
    啪。男人扔出一掌,我笑笑,继续开口。
    “嘉然说过,被禁锢者的反抗,是禁锢者得到的最大的乐趣。”
    我承认,这样的道理无论是针对思想的钳制,还是肉体的桎梏,都很受用。
    “如今,你还是相信嘉然的话。”
    “如今相信曾经的话,又有何不对?”我笑,“我相信,从前的他。”
    他沉默了,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眼神端详着我,我不介意,毕竟被视奸已不是少数的事了。
    许久,他说出一句令我瞠目结舌的话。
    “清杨,如果我们在街头,花园,咖啡馆,酒吧,餐厅,甚至是舞会上,重新相遇,你会爱上我么?”
    我摇头,没有理由。
    “如果是在没有任何黑暗的阳光之下呢?”
    “小心被灼坏。”我冷嘲。
    “我问的是你会否爱上我。”男人眯眼。
    “不会。”我果断回答,我想笑他的荒谬,但笑不出。
    “为何你会原谅嘉然,而我却无法得到特权?”
    “很简单,你不是嘉然,还有,我在还欠他的债。”
    他不做声,拿过不知何时放置在我背后的烧红的铁烙,诡异一笑:“你太不听话了,清杨。”
    我故作淡定,眼飘过置在身后的铁盆。额间泛出细汗,我清楚,这样的刑具在三流抗战片中颇受青睐。
    “为什么?”我侧过脸。
    “因为,”他移动铁烙挨近我的后背,让我真切感受炙热的蒸腾气体,“肖家的人,都令人着迷,特别是你。”
    我笑笑,往后一靠,铁烙发出遇肉的细微声响,涌起焦味。我闭眼,是遇火的疼痛,就像是火钳穿透心脏,用短短几尺的距离,撕裂生命。
    真是痛到极致……
    我眯起眸,细致地品味疼痛。
    “清杨!怎么了?!”男人出乎意料地扔掉火钳,卸去我手脚的桎梏,将我搂在怀中。
    我眨眼,好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视线隐约模糊,倏然想起秦修的温言细语,曾是我一抹淡笑便可携去的宝物。面对这眼前的男人,我又摇头否认他的失措,我命里只有秦修会为我心惊,这半路杀来的男人,又有何资格为我扰心?
    “让开……”我面色惨白地推开他艰难站起,前些日子的伤在后身嘶号,刚迈出脚,我眼前一阵恍惚,趔趄一步,跪在地上。
    跪地的声响极大,我咳嗽几声,盯着地上喷溅的血珠,又听见男人一声呼唤,疾步走来。
    我转过头,擦净嘴角的血,正想发怒,又瞧见男人蹙眉的孩童模样,不觉想起秦修和嘉然,心中一阵绞痛,叹息一声,便软下声来。
    “请不要过来,好么?”我苍白一笑,右挪至墙角。
    “清杨,原谅我,好么?”男人极认真地执起我的手。
    “不……”我摇头。
    请不要在伤害我后,用一句荒谬之言,求我谅解。
    “我不是上帝,”我脱去他搭在我指上的手,在眼角泪滑下前一字一顿地说,“所有的人都不是,人们都需要爱。”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清杨。”男人一直保持请求的态度,我甚至怀疑这个男人不是原先将我拴在梁上,压在餐桌上,悬在软刺上的地狱恶魔,反之更像是《美女与野兽》中的新生王子。
    “可以让我休息一下么?”身后刺痛,墙壁的粗糙质感与背后新伤相遇,我强忍痛楚,将头埋在臂间。
    我瞧见珠形液体从眼眶滑落地面,浅浅淡淡。
    我先是感受到离地的悬空感,接下才觉男人有力的臂膀,一只搂在我的脖颈,一只托住我的膝盖关节下,显而易见的温柔公主抱,我望一眼,却再也断不住泪。
    当初秦修如此抱我,我一推脱,挽过他的手臂,义正辞严地警告他不许如此。
    事到如今,我又有何资格怀念?
    所有的伤,真是痛到不过思念……
    应该是到了男人的房间,床极大,男人将我安放在床上,我倚靠床头,床甚软,稍一躺,几乎陷进半个身子。
    房间宽敞,深蓝的窗帘遮住阳光,透蓝的蕾丝斑驳影斜伏地面,该是春日了,窗外花开,惊起几句鸟叫,呈一派安详之景。
    男人出了门,我望向窗,窗帘的颜色恍惚是让人觉得居住去了海底,风拂起涟漪,真是想探出头去,饮上几口空气,再不愿回海底。
    我下床,如孩童一般赤着足,踮脚去了窗户。
    窗外是野菊,桃树,还是松柏?枝上,草间嬉戏的是蜜蜂,蝴蝶,还是云雀?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世界了。我推开窗,牵牵唇,几乎涌出泪,窗外是一片绿坪,是我太久没有触碰到的充满生机的颜色,只是,窗上有太多根细铁丝,以至于缠绕成了微型的防盗窗,格局太小,几乎伸不去一根手指,层层密密,四四方方。
    开门声起,男人进门,我转过头,不着表情地拉上窗帘,踮起脚上床。
    男人打开手中的医药盒,用些昂贵的烧伤外用药涂拭我背后的伤。
    “在看什么?”
    “我希望不要是囚禁。”我说,想起了铁丝网。
    “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清杨。”男人用指尖摩挲我的伤口。
    我再无言语,这话与坚贞的爱情宣言差不毫几,相对而言,我觉得这样的话似乎更适合秦修。
    呵,我又想笑了。
    却又痛楚得几近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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