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五十一章 再回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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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谷中茅舍已又是五天之后,一脚踩上那片阔别不久的河滩时,我便立刻拔腿朝茅舍飞奔而去,想着尽快了结。
径直冲进苏雪央的房间,我一脚踢在床墩上让暗格弹了出来,然后附身拿出卷轴便跑出门去,再无耐心等着鹤衣施施然走近,我隔着一段距离就使劲把画朝他抛了过去。
他伸手轻松接住。
“验验吧,”我一努下颔,“用这河水打湿它看看。”
他倒也不急,依然是那样不慌不忙的步调,直到走到河边才停驻,然后解开系带将画展开。
看着云无涯的画像出现在他面前,我不由一笑,嘲道:“很失望吧?这画上画的可不是你。”
他抬眸看向我,低眉一笑,并不言语。然后半蹲下身,一手轻揽起半捧水洒在了画上,很快,那些隐藏的文字便显露出来。他看了两眼,便收画起身。
我问:“如何,是真的吧?”
他点点头:“是真的。”
“那好……”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
他说:“你可知道,其实苏雪央本身,就是真正的黄泉卷。”看着我愕然的模样,他又是微微一笑,“作为独孤隐的衣钵传人,这本书早就已经烙印于她心中,所以苏雪央能够用来与我谈资本的,从来都是她自己。倒确实没想到她竟然会费事把书默出来,还写在这张画上,看来她这是把两样最宝贵的东西放在一起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却越发觉得疑惑,“她心中最宝贵的人不是你,你一点也不失落?”
“我为何要失落?”他唇角的微笑纹丝不动,慢慢朝我走近,“她心中最宝贵的是谁与我无关,你心中最宝贵的是不是我,这才是要紧。”
我脑子里突然一顿,下意识地回道:“呸!谁要宝贝你!”说完才发现这种回答很像是情侣间耍花腔的娇嗔语态,看着他那张笑的更深了些的表情,我有些黑脸。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我冷着脸道,“你现在说这些,是在逗着我玩儿?还是你这是因爱生恨,因为苏雪央心里的人不是你,所以你就要在我这里找些补偿。”
他笑意中流出一丝无奈:“你怎么把我想的这样无聊。”
我刚想说你本来就很无聊,却见他的手已经来到面前,微凉的指尖触到了我的脸,我一时怔住,竟忘了躲开。
“就算有这张脸和这具身体,你也不是她。所以不管是云无涯也好,还是我也罢,都不会把你当做苏雪央。所以他走了,而我来了。”他说,“沉烟,你明白了么?”
……
他一次唤我沉烟便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情景,就算是在曾经我那样喜欢他的时刻也不敢真的妄想。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叫我,也许我真的很怀念那时的自己。所以他这样叫我的时候,我居然有些想哭。
但我强忍着酸涩,恨恨抬眸盯着他,说道:“不要这样叫我。我的名字,不是谁都可以叫的。”说完便从他身畔疾步走过,又停下,“既然东西给你了,我跟你的事也就算了了。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继续做你的富贵公子,我做我的楚沉烟,再不相见。”
说完这些话,我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谷外走去。
离开的时候我不客气地顺手牵羊走了一匹马,也觉得这么做一点也不亏他,可是当我发现我就算骑着马也甩不开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那个人时,我觉得我亏了,自从遇到他就一直在亏!
我勒住马有些烦躁地回头大声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不是说了各走各路么?!”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所以我让你走前头。”
“……”我被这个可算是耍赖的回答戳怒了,“你到底什么意思?说了各走各路又不守信用,你还算是男子汉么?!”
他居然做出有些无辜的的样子扬眉一笑:“我从来也没答应过不与你走同一条路。”
气死我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那你到底想怎样?”我怒视着他,“既然不肯放我走,那为什么不把我囚禁起来?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现在这样是在享受放风筝的乐趣么?”
“若是强行把你囚起来,”他看着我,淡淡一笑,“只会让你走的更远。”
这似乎意有所指的话,让我忽然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沉默了片刻,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来,楚沉烟,不要忘记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他对任何人也不会有真心,现在不过又是在玩把戏罢了。
我挑眸看向他:“你说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你要跟便跟吧,反正我也当你不存在,看慕容公子你能坚持得了多久。”
说完也不再搭理他,只按照自己的打算,朝着原定的路线前行。
这一走便走到了丰州。
其实我因为暂时也想不到去处,加上在经历了这许多时候很想回去看看那些曾真心待我的朋友,所以才会回来,好在身上的银票晒干后好端端地搁在身上,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必担心生计的问题,这样我便能且行且走地寻一个安顿之地了。
但我没想到,鹤衣居然果真一路跟到了丰州,可我现在打算去富贵的家里探望一番,便不能再无视他的存在,于是路上终于忍不住勒马回头,说道:“我要去探望朋友。”
他点点头,看了看我马背上搭着的几包东西,“礼物买够了?”
我刚想回说嗯,就猛然想起我根本不是想和他讨论这个啊!于是话到嘴边一转,我很不爽自己稍不经意就会被他牵着走:“关你什么事。”也不想再和他说话,下颔一扬,回头向着天香楼的方向走去。
富贵还在这里做着他的跑堂小哥,我一进门便恰好瞧见了他,而他还没有仔细看我的样子便已经跑上来要迎我进去,知道我笑着喊了他一声,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荷花?”富贵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会再出现在他面前,“真是你啊?你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你和大娘。”可是我还是很在意这个称呼,“那个,其实我叫沉烟,你还是叫我沉烟吧。”
他似乎更惊喜:“你的病好了?脑子没事了?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喂喂大哥,问题不是这样的问的啊。
“嗯……想起来了,”说到这个不由又用眼梢的余光白了某个人一眼,“不过我脑子一向没什么问题,只是之前被坏人给害了,所以才暂时忘记了些事情而已。”
“既然是坏蛋就别去想了,”富贵淳朴地笑着宽慰我,“你这个名字很好听啊,虽然荷花也很好听。”
我看着他这副憨厚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富贵听说我是特意来看他们的,便急急跑去跟酒楼老板要了个假,然后扔下搭在肩上的抹布就说要跟我一起回去。
因为不太方便,所以我便将马暂时寄留在了天香楼,然后去租了辆板车,与富贵一起乘车回去。一路上我们互相询问对方近来的生活,他说的眉飞色舞,而我自然是一半真一半假地掺在一起告诉他。
鹤衣仍是不远不近地骑着马跟在后面。富贵问我那人是不是你朋友,怎么怪怪的?我回说不是,我不认识他。
“那他跟着咱们,难道是有什么企图?”他立刻便警觉起来,“你别怕,我瞧他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肯定力气没我大。”
我笑着拍了拍他挡在我面前的手臂,“放心吧,你看他穿的那么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断不会打我们这点东西的主意的。”
“可你长得漂亮啊,”富贵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觉得他的猜测是极有道理的,“而且比原先更漂亮了,他若是打你的主意呢?”
我哈哈笑了起来,然后示意他附耳过来,说道:“你看他长得比我还漂亮吧,这么漂亮的男人,怎么还会看得上连他也不如的女子?说不定他打的是你的主意哦。”
富贵愣住了,然后他倒吸了口凉气,僵着脸把抱在怀里的布匹又抱得更紧了些。
回到久违的那座小村落里,见到四婶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喂鸡。
在听说我已经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她也很高兴,“你回来看俺们俺就很高兴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做啥。”一边摸着我给她卖的布匹爱不释手,“这花布可真好看,前两天赵大嫂才新做了件衣服,穿着成日里炫耀是她家男人给买的,这回俺也做一件去给她遛遛。”
我笑着点点头:“请裁缝给你做件更好看的。”
四婶笑的更开心了,下一刻,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面带疑惑地问我:“荷……沉烟啊,那个长的比姑娘还好看的公子,是你带来的?”
我头也没回地回道:“不用理他,路人一个。”
可是四婶似乎压根没听懂我的意思,目光仍望着我身后,口中啧了一声:“这长的也太不路人了,像是神仙似的。俺去问问他啊。”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便把布匹塞给刚刚从堂屋里放下东西出来的富贵,然后朝我身后走去。
我愕然地转身看着这突然的发展。
“这位公子是过路的?”四婶笑的很温柔,很温柔。
“四婶客气了,叫我鹤衣便是。”某人居然笑的很纯良的样子,一边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我一眼,一边说道,“原本是跟着沉烟姑娘一起来的,可是来时的路上惹她生了些气,她现在不大想搭理我,我也不知是不是该留下。”
不该不该,你赶紧走,赶紧的!我在心里咆哮着。
但就在我咬牙的时候,他又道:“但我看四婶的脸色,似乎近日睡眠不大好,时常觉得腰酸背痛,站久了还会觉得头晕目眩,可是?”
“哎呀你怎么知道?!”四婶满脸惊讶。
某人微微一笑,貌似谦逊:“鹤衣略懂些医术,可惜沉烟姑娘不太愿意我留在此处,不然倒是可以帮四婶治上一治。”
“收钱么?”
“只为尽些心意。”
“哎呀你这么好的孩子谁会不愿意你留下啊,闹闹小别扭算啥,沉烟也不是小气的姑娘。婶儿说让你留下就留下了,”四婶一边说着一边就拉着他往屋里走,“快帮俺看看俺这身子骨还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听见他一边应了四婶一个“好”字,一边扬起唇角瞥了我一眼,然后就在我眼前,大摇大摆地作为上宾被迎了进去。
我恨恨一咬牙,力气过了些,有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