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不识愁  第023章 苏子心法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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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歧醒来后慢吞吞地爬起来,喝了桌上两口冷掉的茶水,口中涩涩无味,整个人也没有精神,懒洋洋的模样,却没忘了要去找凌虚淮。
    
    凌虚淮原是席川人,早先名叫虚怀,拜入沧习后,掌门池煜觉得这名字略显空寂了些,想到凌虚怀是席川淮礼人,便给他换了音同的一字。
    
    客院大了些,长歧一路走来也看到了不少人,或闲聊或过招,也算热闹。这些在院中说笑的江湖人大多好相与,豪迈不拘,原先不认识的人,几番交谈下来也就熟络起来了。
    
    长歧眨了眨清湛的眼,望向另一边。那里是金书山庄客院的偏地,院外的高树枝杈伸进了高墙之中,边角枯枝下一人艾绿简衫,手持一截香梅,闲淡地坐倚在树干上,膝上摊着一本书册。那人身下还垫了一块丈余方正的牙色薄单,上面空留之处摆了棋盘,黑白交错,纵横静置。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那人收回投向半空的悠远目光,转而看向长歧。
    
    眉目疏朗,笑容温润,面似美玉,正是翩翩公子凌虚淮。
    
    初见池煜时,凌虚淮便被他冠上“武学奇才”的名头,什么骨骼清奇,什么天赋异禀,什么逸群之才,那是实实在在的狠狠夸赞了一番,故而他也就二话不说成了池煜的徒弟。相比之下,长歧被收作徒弟则显得寒碜许多,可以说是天与地的差别。当年池煜一见长歧就摇了摇头,对送她来的柳风开道:“身子骨这般差,资质也平平,这丫头不适学武。”
    
    凌虚淮见她神色淡淡目光空洞,不由奇怪,正要起身,却见长歧忽得一笑,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了。
    
    “虚淮师兄,好兴致啊!”长歧凑过来低头看棋盘,“无人对弈不觉无趣么?”
    
    凌虚淮轻轻一笑,“打发时辰罢了。”
    
    长歧坐在薄单上,歪着头问:“师兄找我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一来是看看你,二来就是告知你三日前余了大师未再来沧习,我以为你会知道他的行踪……”凌虚淮转了转手中的梅枝,见长歧一脸讶异,便猜到她不知晓余了去了何处,“他看过《十二葬碑经书》后,大觉无趣,应该不会再去桑田乌落以身试蛊了,我却担心他不知跑到什么地方玩闹去了。”
    
    “诶?”长歧小心道,“余了大师竟然食言……”
    
    凌虚淮微微颔首,无奈道:“金书山庄《苏子心法》之前被垅父赞为‘天下第一心法’,想得到的人不在少数,眼下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聚集此地,难免生乱。余了大师不在意别的,除却心头他师兄留下的经书,便是心法秘籍了,我担心他会来凑这个热闹。”
    
    长歧了然,《苏子心法》的事她听柳风开说过一些。垅父死前交代了三件事:第一件是吩咐几个徒弟速速将欠昭颖的几百两银子还清。第二件是这天下谁能解了黛岳经阁的迷,便让弟子将垅父封刀之作赠予那人。第三件便是改《苏子心法》为天下第一心法,而之前佟氏一族留下的《命权心法》则退居第二。
    
    金书山庄平日里森严难闯,饶是余了武功高强,也敌不过金书山庄“五十八叠人阵”,再者就是山庄庄主戚姜与他交手,余了也是占不了上风的。不过‘江湖客’比试一办,金书山庄就要松懈不少。是以这段日子里,想找山庄麻烦的都会凑过来,当然了,还要费心将镀金请帖弄到手才行。
    
    说来惭愧,五年前那次‘江湖客’,长歧除了在花园转了一转,竟一场比试都没看。她想了想,五年之间,变数何其多,名声响彻卯垣王朝的的垅父就是在这五年之间离世的,和襄宫宫主昭颖也是在这五年之间于金书山庄销声匿迹,天下第一美人水晚晚追随云轻回来到金书山庄后也不复踪影……今年不比五年前,长歧纵然再怕冷,也不愿缩在房中睡觉了。
    
    “虚淮师兄不用担心了,余了大师的事,除却我们四人知道,再无旁人知晓了。”长歧笑了笑,“就算你将他看作半个师父了,也不能不让人家做自己的事啊,对吧?你小心别给重勉师兄发觉什么不对才好。”
    
    凌虚淮笑着点点头,问她:“第四个人是谁?”
    
    “小风……”长歧憨憨道。
    
    “你倒是十分相信柳楼主。”凌虚淮含笑无奈摇首,又似想起什么,忙问道,“我之前见柳楼主急匆匆将你……抱进房中,你是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长歧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跟着柳风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师兄也太小看人家碧洗楼楼主了吧?”
    
    凌虚淮失笑道:“柳楼主乃人中龙凤,我哪能小看。”
    
    长歧咧嘴刚要笑,猛地一声“阿暖”传入耳中,她敛了敛嘴角,转身看去,只见柳风开正立在十步开外,淡淡地看着她。
    
    朝凌虚淮小小地摆了摆手,长歧就嘶溜跑回了柳风开身边。
    
    柳风开握住长歧手腕,看也不看凌虚淮,转身带了人就走。长歧偷偷扭头朝凌虚淮做了个鬼脸,惹得对方摇头失笑,这才乖乖跟着柳风开去了他的屋子。
    
    以往若是到了大门大户,柳风开是不常和长歧待在一起的,二人之间疏疏淡淡,不显得很熟稔,此刻拉着她离去,长歧不作他想,猜是有药等着自己去喝呢。
    
    这不,刚进门就见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正冒着热气被搁置在圆桌当中。在长歧眼中,这和龇着獠牙、舞着猿臂的怪物一般无二,让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得远远,再也不见它才好。
    
    柳风开瞥她一眼,凉凉道:“阿暖,喝药。”
    
    长歧哼唧两声,脚尖点着地,眼珠滴溜乱转。
    
    柳风开轻轻叹气,“一到喝药的时候就想法子躲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死了心?我能允你不喝药么?阿暖乖,喝药。”
    
    长歧“啊”了一声,笑问他:“对了对了,戚庄主有说何时开始比试么?我都没仔细看那镀金请帖。”
    
    柳风开亲自端了药碗递至她眼前,似笑非笑道:“你边喝药我边告知你。”
    
    长歧吐了吐舌,端过药碗就往嘴边送。柳风开见一大半被她喝下肚了,便道:“后日辰时开始比试,分兵器比,一共比十天。”
    
    长歧喝完药无力地将药碗搁在桌上,觉得肺腑之中尽是苦汁,她压了压喉头苦水,又问:“垅父离世之前,为何说《命权心法》不是天下第一心法,而是《苏子心法》冠首?”
    
    柳风开撩起衣袍,斜倚在靠窗软榻上,修长的手指叩了叩窗棱,懒懒散散道:“《命权心法》原是武学宗师郑蠡据自己成名内功撰写而成,较之他的‘命蠡心法’更为精妙上乘,不过大将军华五言修习之后,真气流转不开,身体几大穴道舒展不起,最后整个人逆气而亡,死时头骨爆裂,甚为可怖。缘由嘛,应是此心法偏阴,而华五言自来走得阳刚一派,二者不可融,且反应过激,故而《命权心法》不比《苏子心法》来的柔和细缓。”
    
    长歧想了想,笑问:“戚姜家传此心法,不知收于何处?”
    
    “地道密室祠堂房顶床底浴池石缝花丛茅厕,都有可能。”柳风开斜睨她一眼,随口回道。
    
    长歧嘿嘿一笑,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他身边,“那我听闻昭颖的‘归无迹’也是上乘内功心法,怎得不曾听说此心法上过天下心法榜呢?”
    
    “‘归无迹’未写成文,世上知晓它全部内容的除去昭颖再无旁人,是以那些道途偷了一星半点的人总也练不成,垅父又怎会将其排进榜中?”柳风开伸手拈了长歧一缕发丝在手心把玩,“再者,昭颖不答应让他排,垅父自然就不能排。虽说垅父为人孤傲难测,却惟独对昭颖此人怕得很,没事的时候缠着昭颖陪自己玩,有事的时候昭颖说一他不说二。你说,归无迹为何不排进榜中?”
    
    没曾想柳风开最后还问回自己,长歧搓着手哈气,眉眼弯弯地笑着,“那这次江湖客比试若丢了《苏子心法》会如何?”
    
    柳风开坐直,两手微拢,将长歧两只冻红的爪子捂在手心,轻叹:“丢不丢与你有何干系?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
    
    长歧抿着嘴眨眼,“这心法这一年传得挺厉害,干脆小风你就把它偷过来算了,顺道让我也开开眼……”
    
    “阿暖,你若真是为这点小理由就让我去偷心法,那还真是不像你。”柳风开淡淡开口,“这次又是为了你哪位师兄师姐,抑或又是别的什么人?”
    
    长歧笑了笑,抽回手就去拉柳风开,嘻哈道:“没有没有,我说着玩儿的。我们还是去瞧瞧戚姜庄主的两位小孙子好了,小孩子肯定很好玩很有意思,走走走吧!”
    
    柳风开无奈一笑,神色一柔,就被长歧拽着出门去了。
    
    眼下已近酉时,天快要黑下来了,金书山庄掌起灯,树间也悬上了琉璃灯。长歧啧啧赞叹金书山庄财大气粗,灯罩也用琉璃的。不像沧习山天月堡等地用的是纸糊灯笼,那些灯笼要是遇上大风,保不准就能烧到旁物着起火来。
    
    两位小公子一个五周岁,一个三周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长歧与柳风开刚走到金书山庄主子的院子时,就瞧见这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指挥两名小丫鬟呢。那两个丫鬟苦着脸任两位小祖宗呼来喝去,自己跑来跑去,大冬天的竟出了一身汗。
    
    小点儿的孩子碧袄棉裤,头戴小巾帽,脸团团的粉粉嫩嫩的,长的倒蛮讨喜,喊叫起来嗓门很是响亮:“我要看飞飞!”
    
    长歧不解地看了眼柳风开。柳风开顿了顿,猜道:“可能是……轻功?”
    
    俩丫鬟无奈相觑,恳求道:“小祖宗哎,婢子们哪儿会飞呀,您看能不能换一个?”
    
    那个大一点儿的孩子背着手踱了两步,套着巾帽的小脑瓜晃来晃去,小短腿迈着大步子有些吃力,也不知学着哪个大人的样子。长歧一见这个小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小孩儿立即就龇起牙、把五官挤在一起,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柳风开拉着长歧就要离去,哪想她反倒摆了摆手,说了句:没事,小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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