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不识愁  第006章 锅中肉香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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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的柴房里,只有长歧退了几步,走到门边,望着屋里不说话的三人,当然还有一具说不了话的女尸。
    
    安佑河与蔡柏以为沈无病会说什么,他却没有说话,而是长歧语调悠扬道:“去灾,你是做什么的?”
    
    沈无病抖了抖衣衫下摆,作揖温和道:“在下几州长望城小小书生,不足挂齿。”
    
    安佑河冲上前来,挡在长歧面前怒瞪沈无病,“谁挂齿了?婶无病你婶没病你有病啊?顾长歧这死丫头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她怎么跑到方府来杀人?”
    
    “是啊是啊。”蔡柏连忙应声,“长歧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柳楼主也不会一直护着她。”
    
    长歧“扑哧”一声笑了,“白菜,你这么说话,到底是信我还是信柳风开啊?”
    
    看蔡柏一脸急切不假,长歧轻叹一口气,缓缓道:“去灾没有说错。”
    
    “你胡说!”安佑河转过身来紧紧盯着长歧,“那你说说看你是如何杀得环月?”
    
    “我……”长歧扶着额头,语气轻飘,“你们看环月这里。”说着她走过去蹲下拉低环月的衣领,环月锁骨下明显有一道指甲宽的印痕,拉得很长,之前也有露出一小块,不过无人注意到。
    
    “她是先被下了毒,而后被摁在窗棱上。”长歧缓缓道,“她指甲缝里有木屑,而且这么细的痕迹,只有方府窗棱印得出来。方府的窗棱是不平的,上面有很细的花纹,环月这里的印痕也是轻重不一的。”
    
    安佑河正觉长歧说话的语气不太对,方要开口,便听外面有人喊了声:“又有人死了!”
    
    蔡柏一听声音当即冲了出去,而长歧与沈无病也是紧跟其后。安佑河却是跑过去抓住了沈无病的衣领。安佑河是会武功的,故而要抓沈无病容易得很。
    
    “我知道了!你果真是胡说的!”安佑河忽然沉了声。
    
    沈无病微微一笑,抬手握住安佑河的手腕,“我的手方才摸过尸体……”
    
    安佑河猛地松手,一脸嫌恶地在衣摆上擦手。长歧折回来,满脸无奈地看着安佑河,“溪溪,你误会了,去灾没说我杀人,我也没说自己杀人,真的是……哎,咱们先去前面看看,回头再慢慢说。”
    
    沈无病点头便同长歧追蔡柏去了。安佑河却是一脸郁卒,盯着长歧的背影恶狠狠道:“死丫头!”说罢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长歧没想到这次死的人是个厨子,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厨子。他手持大勺,倒在灶台边,嘴里溢出少许白沫。
    
    “这下真是一时半刻吃不到午饭了。”长歧压低了声对沈无病道,“申屠二小姐居然也在。”
    
    沈无病抬眼看了一圈,除去家仆、申屠锦,这下方家的主子只来了方撷。
    
    蔡柏走进灶屋,蹲下去细细将那厨子看了看,又走向正炖着东西的炉子,而后居然取了双筷子将里面的东西挑出来闻了闻。
    
    长歧鼻尖充斥着这样香的味道,心中直喊饿极。炖的是肉汤,香气四溢,围看的众人大多深吸了一口气。
    
    而沈无病却是拽了拽长歧的衣袖,并未说话。长歧正奇怪呢,就听蔡柏惊道:“居然是‘百虫’和‘荳菇’!”
    
    “那是什么?”长歧开口问。
    
    “‘百虫’性暖,能治体寒体虚。‘荳菇’味鲜,多用来熬汤。”说话的是方撷,语气平平淡淡。
    
    “这二者混在一起却是剧毒,食用的人多感到头晕目眩,不久便会倒地不醒。”清清泠泠的声音,说话的是站在门边的申屠锦。
    
    长歧看了这二人一眼,开口道:“既如此,一个厨子应不会犯下这样的错。”
    
    “我近日暂住方府,因着体弱,方夫人便吩咐在给我送去的饭菜里加些医治体寒的草药,这个厨子才会在汤里加百虫。”申屠锦淡淡道,“百虫加荳菇是剧毒,不学医的人倒是很少知晓,这位衙差大哥好本事。”
    
    蔡柏被她说得脸红,只得满口“哪里哪里”客套着。
    
    “找人收拾干净吧。”凉凉的一句话,方撷说完便离开了。申屠锦失神地忘了他一眼,也慢慢走开。
    
    蔡柏看了看家仆们,哪晓得这些家仆跐溜一下倒是跑得干净。沈无病叹气,“蔡兄弟,你看这……尸体放到哪里才好?”
    
    蔡柏亦是叹气,“还是抬去柴房吧。”
    
    长歧不管他二人,只在灶台边顿了顿。她见灶台边一口黑乎乎的小缸里似乎有东西,便探头看了看。看不清楚,但是却有些腥气飘了出来。
    
    安佑河一拍长歧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长歧将小缸抱到灶台上,反扣小缸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当啷啷”几声响,竟是碎银。安佑河数了数,“嘿,这厨子还藏了一钱银子在这破缸里!”
    
    长歧一愣,沈无病却朝她看来。
    
    “我瞧瞧。”长歧上前也数了一遍,果真是一钱银子,不多不少。
    
    这些碎银上沾着血迹,长歧怔怔看了会儿,便窜到炉子边,将锅端到灶台上,取了架子上的大勺舀锅里的东西。
    
    大勺捞出些粉粉的肉,的确是香得很。长歧却是有些发抖,颤颤地将勺搁进去,再捞。
    
    安佑河与蔡柏看得一脸糊涂,沈无病却是敛了眉。
    
    长歧盯着大勺里些许灰色的毛,眼神一闪,扔了大勺就往外跑。
    
    安佑河连忙追了出去,却见她一手撑在了树下,低着头看脚下的土地,不言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蔡柏看着沈无病,问道:“这事怎么回事?”
    
    沈无病叹气,“这肉……”
    
    “这肉怎么?”蔡柏又问。
    
    “这肉是猫肉。”不知何时长歧跑出去又跑了回来,她站在门边,单手扶着门框,“锅里还有落落那只猫的毛。这个厨子再怎么糊涂也不会给方家的客人熬猫肉,还是一直跟在方夫人身边的猫。”
    
    “落落!”蔡柏与安佑河同时惊呼。
    
    “我刚来到岁安城那晚,一钱银子搁在桌上,起身关窗的功夫,银子便不见了。我看了看窗户,见窗户上落了些泥土,味道还很像城外坟地的味道,便想起那只田埂上的猫。虽说溪溪也是打那里来,但是这转身的功夫实在太短,人影再快也能瞥见一些的,那么就是这只猫,是它叼走了我的一钱碎银,而后……许是吞了下去。”
    
    “猫吞银子!”安佑河满脸讶异。
    
    “是,落落小时候就吞过银子,不过却没出什么事,几天后它又把银子吐了出来,是以……可能夫人就给起了‘落落’这个名儿吧。”
    
    “你如何知晓?”问话的是沈无病。长歧想到他在柴房问过的事,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我……我听说过这只奇怪的猫……柳风开给我说过……”长歧道。
    
    蔡柏一听柳风开就有些高兴的样子,“柳楼主知晓的事真多,大大小小的事问他准没错。”
    
    “那这个厨子应该也是被杀的。”长歧道,“他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就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安佑河凑过来问她,“你说我们都跑来这里,柴房那边环月的尸体会不会被人动过什么手脚?”
    
    长歧点头道:“会。”
    
    “那还待着做什么?快去柴房啊!”说着安佑河拉上蔡柏就往外冲。
    
    沈无病站在灶屋里,瘦弱温和,简单老旧的衣服上有不少褶皱,看上去显得愈发落魄。他温声道:“我们都已经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回不回去也不甚重要。这个厨子……还是让方府家仆来搬吧,我抬不动,太重。”
    
    长歧扯动了一下嘴角,便望向那口锅。
    
    蔡柏道:“我这就去叫人来,我还不信我堂堂一个衙门的捕头叫不动这些家仆。”说着就跑了出去。
    
    安佑河走到沈无病面前,问:“婶无病,现下可以说说你俩在柴房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沈无病道:“哦,那真是误会,我没说长歧姑娘杀环月。”
    
    “嘿。”安佑河扬了扬眉,“小爷我亲耳听到的,还能诬陷你不成?”
    
    “我只是先唤了一声‘长歧姑娘’,而后‘你杀了环月’却是对着另一人说的。”沈无病抚了抚额头。
    
    “这……你对谁说的?”
    
    “对柴房门外那人。”长歧走过来,看着沈无病,“所以我问去灾是如何知道的。我虽看到了那人却没想过那人杀人的事。”
    
    安佑河撇嘴道:“喝,没想到你二人倒是默契得很,我与那个衙差愣是一点儿没看出来。我说死丫头你讲环月身上那长痕时怎么语气像是说别人的事呢。”
    
    长歧见蔡柏领着两名家仆过来了,便道:“我本来是要和漂亮丫鬟说话拉家常的,谁晓得还会有这事。”
    
    蔡柏与那两名家仆刚将厨子抬起来,长歧就扶着头连连眨眼。
    
    安佑河走到门边,心下还有许多事情想问,转身时却见长歧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他脚下微动就要过去扶,长歧却一下栽进沈无病的怀中。
    
    沈无病呆呆望了眼安佑河,而后轻叹将长歧抱起来,走出灶屋时还对安佑河道:“麻烦佑河兄弟差人喊个大夫来看看。”
    
    安佑河“嘿”了一声,喃喃道:“这死丫头不是装的吧?”
    
    安佑河让方府家仆喊了大夫来,没想到长歧还真不是装的。大夫开了些药,要离开时,安佑河拦下老大夫,将自己受伤的脑袋递过去给他瞧。
    
    “小公子,你这脑袋也就是些皮外伤,而且……好像上过药了,难怪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伤了脑的人。”老大夫话语温和,也开了些药,让安佑河敷一敷。
    
    安佑河想了半天,除了那晚长歧帮他裹了裹头也没人动过他的头了。他一想到长歧给自己上过药,心里就不舒坦,这样欠了人情,还是欠了那个死丫头的情,心中便更加不高兴。
    
    蔡柏把那个厨子安顿好,便去看长歧。沈无病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长歧床边,手里拿着老大夫开的药方看。
    
    蔡柏见到他,也忘了问问长歧的事,只问沈无病:“沈公子,你之前来过方家?”
    
    沈无病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来过,我随我娘亲的义妹来过这里,所以陈管家还记得我。”
    
    “怪不得沈公子你对方家不甚陌生。”蔡柏笑了笑。
    
    沈无病无奈地笑了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长歧,又是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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