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卷·淮幽水神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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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刹帝居然把青然来的那个小祖宗留在了王城,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业赏的高官王族都是眼角一抽,觉得鸡飞狗跳的日子简直指日可待了。而那日晚宴上惊为天人的玄曜王爷又神鬼不觉地离了业赏,徒留身后无数猜测叹息。
五月十七一早,业赏西城赤水之上早已备好的精美画舫迎来了它的客人。
依旧一身玄色衣衫透出隐隐的冷漠不可亲近,只是少了惹眼的银色龙纹,那黑发黑眸俊美无双的男人除了玄曜王还会有谁?
身侧少女也还是红衣似火,秀丽的眉目没有了在宫中刻意做出来的老成,此刻显出几分纯粹而天真的神色,正拽着男人的衣袖笑得眉眼弯弯:“主人你终于说话算话一次了!”
玄曜王挑眉看着自己的侍女:“谁说话不算话?”
“你!”少女皱了一张小脸指控,毫不怕他的样子,“每次来业赏前答应落翎什么事,只要在这儿心情一不好就反悔!你数数都多少次了?”
男人薄削的唇十分细微地一勾,不知道算不算个笑容,举步走向画舫,避重就轻地道:“走吧,不是一直嚷着去淮幽么。”
被甩在身后的少女扁着嘴冲自家主子高挑修长的背影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轻提了长裙小跑追上去。
画舫上依旧是美酒佳肴温香软玉,美丽的男男女女他早已看腻,昨夜折腾一晚现在也没什么兴致,便遣了多余的人离开,只留落翎在旁伺候。
坐在船舱中温了酒,瓷杯入手温润细腻,玄曜王散了发自斟自饮,漆黑如墨的瞳中凝了一层冷冽,却雾蒙蒙的仿若未沾酒便已先有了醉意。
落翎坐在一旁煮梅子,跟主子那儿抢了一罐酒要将青梅混进去,男人也由着她闹。
画舫自业赏启程顺流而下,业赏已连着阴了好几天,饱含水汽的风自东南吹来,天空飘着水墨染就般的流云,看样子连绵不断的雨要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由此想来他们前去的淮幽应是早就烟雨迷蒙。
赤水与淮幽河其实是同一条河,由羽刹北界洛神山发源,南北流过大半个羽刹国土在东南入海,淮幽城以北称赤水,到了淮幽便叫做淮幽河了。
若是仅随水走,乘船从业赏到淮幽至少要三天,但如有人仔细看便会发现这艘画舫在水上像是蜃景一般看不真切,偶尔会水影一晃突然消失,片刻后就出现在很远之外。这样的行进,同日入夜后玄曜王的画舫便远远能见了淮幽的城墙,兴奋不已的落翎加持了瞬移的术法,将画舫靠城郊停了后回舱看看喝多了酒睡去的主子,又想想方才瞥见的城中灯火,大而漂亮的眼微微一转,忽地笑了。
红衣少女撇下她家主子上了岸,给画舫加了个障眼法,确定这船不会被人看到也不会随河漂走后就十分欢快地往城里去了,打算明日一早再来接人。
手轻轻一握,凭空冒出的油纸伞撑在头顶,火红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一川烟雨中。
如果如落翎所料,男人天明才醒,或许这只会是一次无比普通的旅行。
然而他睁开比夜色还要黑沉幽深的双眸时,仅是两个时辰之后。
男人感知到了天地之间充盈的灵气,虽说他用不到,但浸在这样纯粹的灵力中十分舒服,同样身侧灵气大片向一个方向流动的感觉也格外清晰。这一夜是千百年才有一次的契机,如此纯澈的灵吸收之后不知会让多少小仙小妖少在地上熬个几百年,可是能这样吸取灵气的,哪可能是修为低下的小角色?他微阖了眼,一片漆黑之中闪着绝美的幽蓝光华的天地之灵渐渐现形,能够清楚看到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气如漩涡般向一个点聚集,而那个一点一点极尽温柔吞噬着灵气仿佛不愿多用的家伙,就在画舫外不远处。
叫了落翎一声未得到回应,男人便挑了门帘亲自去看——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情况,他也是有好奇心的。
画舫已在岸边,微眯了眼能看清岸堤垂柳之下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今夜淮幽依旧细雨霏霏,无星无月,只有纯净的灵气在天地之间静静向一个方向汹涌而去,男人任微凉雨丝打湿长发玄衣,足尖一点便鬼使神差地向那道人影掠了去。
等到终于完全看清了那身影,他的瞳孔狠狠一缩——
这是……水神?
活了自己都数不清的岁数,他却也是第一次见到水神,或者说,没有谁曾经见过。这个名称在神魔之中都称得上是一个传说。而这一夜淮幽河畔,他居然会看见正在化形的水神……若是往世录记载不错,等到完全化出肉身,再吸取一些灵气便能真正成神,有水之处都是他所能掌控之处。
玄曜王身形停滞在水神之后不远,眼中渐渐聚起邪气,魔性化作黑气自他无风自舞的衣衫之间逸出,触手般随灵气向水神涌去。
——这么珍稀的东西,他自然会想据为己有了。
魔气在水神身周忽地停了下来,撞在镜面上般四散消失,而那水神吸收灵气的动作也止住了,似是有些犹疑,但还是慢慢转过身,月色般柔和美好的眸子静静望向打扰了自己的不速之客。
浅色的薄唇动了动,还用不太惯实体的水神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魔魅的男人勾唇邪肆地笑:“我要你。”
说着玄曜王的目光便在水神已完全化出的肉身上流连一遍,他有一张极其美丽的脸,修眉笔直,桃花眼中尽是令人心醉的温柔,水润薄唇万分诱人地微启着,还在搜寻语言回答他这个完全无理的要求,黑色长发如瀑垂下略略遮掩了他不着寸缕的雪白躯体,然而强烈的视差更是巨大的刺激——
这便是最为圣洁的神,几千年来唯一的水神。淋漓的水汽环绕在他身周,迷蒙之中尽是惹人一探究竟的魅惑。
只这一眼,男人便知道自己是绝计不会放他走了。
动了真格的玄曜王不再放出魔气试探,这一次直接身形消失眨眼间便将水神带入怀中,纯净的水与灵都让靠近他的人极为舒适,男人不禁把脸埋入水神颈边如缎的长发,深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都是淡雅凉薄的香气,带着水的湿润。
手掌覆着光裸的纤腰,感觉怀中身体整个僵住,不懂情爱的水神嗅不出男人的欲望,但他本能感觉危险,忍不住想要挣开:“你……等等,松开我……”
“等?”将他完全控制住的男人轻笑,“这种事怎么等得了呢?”
长发被完全拨至一边,露出的圆润肩头遭到细密的亲吻咬噬,水神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悦耳的声音中满是迷茫和不知所措:“你究竟要做什么?”
——眼见只差一点就可以飞升,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到底是……
“还什么都不懂么?”身后男人动作停住,而后伸手捏住怀中人尖俏的下巴将那张美丽的脸往后掰向自己,两人相距极近,水神微微愣住,就见男人俊美的眉眼在一个淡淡的笑容之中合出极为迷人的弧度,唇慢慢接近,下一句话直接送入纠缠的唇舌之间,“留在我身边吧,我来教你,一切……”
成神之时被人打断又与人交合会是什么后果——他动了动搭在锦被上的手臂,发现实体还在,这是万幸了,只是体内缺损了灵气,昨夜过后天地之间灵力亦有一个枯竭期,要想吸收满灵气再次飞升,怎么也要四五年。
四五年而已,对他来说,只是时间的流逝,无所谓长短,只要还能衡量,他静静等来便是。
轻轻呼出口气,新的身体满溢的酸痛与疲惫让他不禁想起昨夜的疯狂,树下,水中,船上,男人炙热的身体几乎没有离开过他,到了最后神志不清,连那人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微薄的天光从雕花窗户透进来,因着阴雨他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什么时辰了,躺在床上半点都不想动,男人则早已不知去向。
他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忽地有些迷茫。
这样……算什么呢?
“醒了么。”突然出现在床边的男子显然不是走路进来的,床上的美人一怔,转头望向与自己一夜放纵的男人,声音哑的厉害,“你还在……”
“这算是想见到我么?”
男人俯身在美人光洁的额上落了一个吻,语气淡淡,眸中却是餍足的笑意,一身冷漠邪气的魔性尽数收敛。
懂得的少也有好处,比如纯洁得像张白纸的水神不会害羞,也不会扭捏做态,直接以点头回答了男人的问题。
从业赏出来后哪一次都好几天心情阴郁的男人此刻忽然被治愈了,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抚摸水神柔滑如水的长发,薄唇挽起笑弧:“是么……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水神眼中微露疑惑,半晌轻轻摇头,“不知道……我没有。”
男人挑起漆黑的眉:“没有?”转念一想,又合了他心意,“我来给你名字,如何?”
水神柔和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水色唇边慢慢绽开绝世的笑:“好。”
“你的本体是什么?”往世录记载,唯有溺死水中的生灵才可能化为水神,那么他一定是有本体的……
水神想了想,而后轻声道:“是缠足。”
“嗯?”
“千年前生于淮幽河畔的地萝,茎柔韧细长,开蓝色花,喜缠行人足腕,有眷恋不舍之意,因此被称为缠足,又被叫做缠情。”似乎将遗忘在千年时光中的往事又想起来些,他微微笑着,眼神悠远,“那时候很多人把缠足当作定情的信物呢,可惜后来……”
虚了虚眼,将思绪收回,他又看着男人:“问这个,有用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略一沉吟,勾了唇角:“花与幽。”
“……什么?”
“花与幽,你的名字。”难得耐心地重复一遍,他双手撑在水神两侧低下身去,直到鼻尖相抵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一字一字重重坠在身下人的心上,“这是我给你的名字,不要忘了。还要记得,我,叫做微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