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梦生卷(下) 【十九】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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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话。”秦殇点下一颗白子,目不斜视地看着棋盘,却让他对面坐着的燕三皱了皱眉。
暗一看了一眼燕三,复又低下头,才道:“秦殇不值得我恨。”
“呵……”秦殇轻笑,手点着燕三刚刚点下的黑子的位置,“这一步,你下得可是有失水准啊!”点下一子,竟堵得燕三再无还手之力。
燕三叹息:“主子高明,燕三棋艺不精,让主子见笑了。”
“说来,我的棋艺,还是燕三教的呢!”
“主子聪慧。”燕三伸手去收棋盘上的棋子。
秦殇背负双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暗一,话却是对燕三说的:“再是聪慧,人家连恨都看不起你呢!”
“殿下许久没去看他了。”沉默了许久之后,燕三再次说中秦殇的心意。
秦殇轻笑回身,看着盘坐在棋盘之前不紧不慢地收拾棋盘的燕三:“那你去安排吧!”
“主子是要去兰园,还是让小寒小姐过来?”
“入冬了,本王许久没去狩猎了。”
“是。”燕三的“是”字音刚起,他的手已变化了十几种动作,等“是”字音一落,棋盘上方才还麻麻点点的黑白子已乖顺地躺在两个棋坛中了。燕三起身,低首躬身:“燕三明白了。”
燕三一走,秦殇才将目光定在暗一的身上,只听他淡淡道:“继续观察,尤其注意那个他所恨的人,一有那人的姓名或消息,便顺着他提供的讯息去查,务必把这个人揪出来。”
暗一领命,退了出去。
半个月前,太子殿下突发奇想,竟谏言开恩科、建学校,此言一出,赞成与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因为太子谏言学制与科考由礼部负责,秦殇作为礼部尚书,倒是不好多发表意见,听了几次朝堂之上的文人互骂后,就称病不朝,是以,这几天,外面都闹得天翻地覆,他却是最逍遥最舒服的一个。
看看长生情传回来的重要情报,下下棋,闲时自己也弹两首曲子自娱自乐,听听暗部的人给他汇报那人的一言一行,日子过得倒是惬意。
西苑里的人他也没冷落了,却独独地会不去想兰园中新增的寒玉轩,这几日,或升或降了几名色侍,唯独那寒玉轩安静得出奇。
起先,那人刚搬去寒玉轩的时候,来窜门子的人还得排队,渐渐地看到主子没有再宠幸过那人,来的人便少了,个把月后,门庭冷落,配着秋风冷雨,秦殇听着也觉得凄凉,到后来,每日的所吃所用也没开始那么精致了,就连下发的衣物,他那里也要比旁的兰园中的小姐们要少一些……
秦殇对于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人,怎么可能在意那些个外物,虽然,心里抱着些自己也不想承认的期待。
期待那人受不得旁人的冷落、受不得物质条件的苛刻,塞些银子求人为他美言一声让殿下驾临寒玉轩,或哪怕是感慨一声“殿下怎么还不来”也好。
可是,自始至终,那人都如他所料,没有提过他一句,接赏也不知道谢恩,还是他那小厮担惊受怕地提醒他,他还满眼迷茫,最后淡淡地留下“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殿下他……”。
“殿下他”之后会是什么话呢?那欲说却最终没有说出的话,被永远地埋入了尘土之中。
再一次听到那个人提起他的时候,那个人直呼他的名字,说:“秦殇不值得我恨。”
而这次,依然是在他那跟班小厮的话题指引之下,他才想起他的。
估计,在那个人的心里,应该是“秦殇不值得我想”的!
不想还好,秦殇每天忙着杂七杂八的杂事,现在清闲下来了,一想起来,竟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他。问问他那些话是个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么?殿下他……”
“秦殇不值得我恨。”
明白?他明白什么?秦殇冷笑,装得倒是挺高深莫测的啊!好像他很懂他似的!他,是他那什么事都摆在脸上的家伙能一眼看懂的么?
不值得?什么叫做不值得?难道恨还有不值得的么?他的恨倒是值钱得很呢!是自己太过心慈手软吧!是因为伤他伤得不够深,所以他才不恨他吧!
秦殇心绪纷乱,心神一荡,气血翻涌,仅仅只是被药物压制却没有根除的寒毒再次发作,一时,只觉浑身冰冷。
喉头又传来熟悉的腥甜,秦殇颤着手来捂住嘴唇,喉咙口的血却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喷涌而出。
秦殇将血含在口中,还没顺过气来,又是一阵新的腥甜,一失神,竟被呛到了,手扶着墙,咳得昏天暗地,那满口的血便毫无疑问地喷了出来,染红了下巴和雪白的衣襟。
偏偏这个时候,脑子还静不下来。
脑海中,是那人嘲笑的眼神,那人张嘴,一开口就是:“我真为你感到可怜!”再开口,是:“你这种人,注定孤独终老!”
“……主子……”
秦殇晃了晃脑袋,头疼欲裂,全身冰凉,动不了,手僵硬到不行,是谁在叫主子,是不是在叫他。
有一股温和醇厚的暖流从背部传来,把冰冷的寒意驱散,暖流裹着他冰冷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秦殇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个人正源源不断地将内息渡给他。
燕三看秦殇的脸色稍稍好转,才暗暗舒了一口气,一边继续为秦殇顺气疗伤,一边面带愧色地道:“燕三失察,独留主子一人在此,以至于主子因寒毒逆袭,险些走火入魔,请主子责罚。”
秦殇虚弱地摇摇头:“我何时赏罚不分过?你救我,这是功。”
燕三叹气,将秦殇横抱起,秦殇双眼一寒,满是杀机。
燕三怎么会不知道秦殇最痛恨被人抱着,何况是横抱着,这别扭孩子,七八岁那会儿,都不许人碰他、抱他,只是,此时……
“燕三!”这两个字,秦殇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棋室不适休养,主子是想回寝殿还是舒心阁?”燕三故意无视秦殇的愤怒,岔开话题。
秦殇深吸一口气,反掌向燕三肩头拍去,燕三皱眉,在秦殇挥掌过来之前将秦殇放了下来,右手不停,将秦殇的掌力化开才摇头退向一边,任秦殇独自倚着墙喘息。
秦殇就算是无病无伤,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两掌相拼,余震伤不到自己,却不是此时秦殇能够承受得住的,秦殇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挥掌。
“让燕三扶主子回去总可以了?”话语之中,竟还带了些许的无奈。
秦殇想了想,过了许久,才脸色难看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