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梦生卷(下) 【十八】为何要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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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寒听说韩亦昕要为他画画,但是对于那所谓的“肖像画”却是不明其意的,在脑中挣扎了一会儿,菊寒还是皱着眉头,说出疑惑:“肖像画是指什么?”
韩亦昕轻“啊”了一声,然后笑笑:“我都忘了,肖像画是我家乡的说法,我想想我家乡的古时管肖像画叫做什么……”
菊寒更加迷惑了,可又不好意思去打扰沉思中的韩亦昕,只有手抓着从韩亦昕手里抢过来的笔,慢慢地等着。
“传神。”韩亦昕苦思了半天,双眸一亮,看向菊寒,“似乎就叫传神。”
“传神?”菊寒轻轻重复,双眼迷惑,看那神情,似乎还是不懂。
韩亦昕苦笑,怎么……会把这个世界和自己的那个世界等同呢?
就在韩亦昕正暗自苦笑时,菊寒惊呼一声,韩亦昕抬头,正对上菊寒惊喜交加、不敢置信的脸。
“少爷说的是真的么?少爷要……画我?”菊寒双眼冒光,一闪一闪的,连韩亦昕也被他的喜悦所感染。
“嗯。”韩亦昕浅笑点头。
“我……不是在做梦吧?”菊寒还是一副不敢相信地问个不停
韩亦昕一边点头说着“是”“嗯”“真的”,一边摇头叹息:似乎不管在自己熟知的那个世界的古代,还是在这里,都一样地等级森严。
富人、贵人一句话的功夫,就有无数画师慕名而来,而普通百姓、穷人或是“贱民”,就算积攒了一生的银钱求传神一幅,都没有任何画师问津。
“少爷,你是要画上次给殿下画的那种么?”菊寒想起中秋家宴上韩亦昕那奇怪的画风,双眼一眨一眨,分明写着“你就画那样的给我吧”。
韩亦昕神秘一笑:“明天再说吧,一定让你喜欢。”
菊寒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欢欢喜喜地道:“少爷画给我的,我自然喜欢。”
惊喜完了,兴奋劲也过了,菊寒就想起了自己这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呆呆地失起神来,神情之间,已不见欢喜,只见落寞。
平时,不是不为自己这身装扮而黯然的,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有谁愿意穿裙子、戴头花,只是心中无时无刻不在自我催眠罢了。
看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掩嘴偷笑,也不是不气不恼不伤心不痛苦的,只是……只是少爷那么神仙一样的人现在也“习惯”了,自己还有什么可气恼、伤心、痛苦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的笔还给我?”韩亦昕看菊寒的神情,就知道这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了,便出声打断他的继续神伤,浅笑打趣。
菊寒怔怔地看着韩亦昕的笑脸,呆呆傻傻地问:“少爷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
韩亦昕深深地看了菊寒一眼,笑意不减:“总不能哭吧?”
菊寒讷讷地不知道怎么表述,最后,脱口问到:“穿着女装,少爷你……不恨么?”话一出口,菊寒就又后悔了,小心地低下头,手指也不安地抠着抢过来的笔。
韩亦昕将那可怜的毛笔从菊寒手里解救回来,轻轻的、轻轻的仿佛微风轻拂般地出声,反问:“为什么要恨?”
“少爷……”菊寒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恨要花费太多的心力,与其说恨,不如说讨厌,这样会轻松一点。”韩亦昕耐心地解释,“谁会喜欢被人当做出气筒或打或骂,动则就强迫你承欢于人下还要感恩戴德一番,说出‘谢谢你,小的不甚荣幸’这样的话呢?谁会喜欢好好的一副正常、健康的身体,转眼之间就变成残疾呢?谁会喜欢全身上下甚至从骨头深处时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痛呢?谁会喜欢被困在一口枯死的井中,只可以仰望这井上的一方小小天空呢?”
韩亦昕一口气说出了那么多的“谁会喜欢”,可是,他却在一早就说了“恨要花费太多的心力”,他不想恨,对于那些“谁会喜欢”,他只是用“不喜欢”和“讨厌”来形容,他还说,这样会轻松一点。
这样真地会轻松一点么?菊寒不懂。
明明就该恨的啊!明明就该怨,该怒,该觉得不公的啊!
“你就……”菊寒讷讷地开口询问,“没有恨的人,或者事物?”
“有啊!”韩亦昕说出“有啊”的时候竟然还笑了笑。他用轻快的,甚至是带了些飞扬的声音道:“以前恨得要死要活呢,后来以为自己不恨了,现在想来……怎么可能不恨?可惜啊……”
菊寒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可惜啊”的后文,出声催促:“可惜什么?”
“可惜我死了,再也见不到他了,恨与不恨也没什么意思了。”韩亦昕的声音低了下来。
“少爷胡说什么,”菊寒皱眉,“少爷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能咒自己死呢?”
韩亦昕笑笑:“嗯嗯嗯,我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听着韩亦昕那句“我明明活得好好的”,菊寒的脸一红,也不知道少爷是说正话还是说反话,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我的意思是,少爷……少爷至少还活着。”
看着局促不安的菊寒,韩亦昕好笑地道:“行了行了,我韩亦昕心理健康得很,不需要知心姐姐劝慰。”
少爷又说奇怪的话了,菊寒心里默默为少爷感到担忧,完全不知道他的好少爷把他比作的知心姐姐是个什么意思。
“少爷恨的那个他……是谁呢?”菊寒好奇地问。
“一个很好的朋友。”韩亦昕的笑容正在慢慢地收敛。
菊寒注意着韩亦昕的面部表情变化,试探性地继续问:“那少爷……又说恨又说不恨的,后来还说恨与不恨没什么意思,那到底是恨还是不恨呢?”
“恨。”韩亦昕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厉色,让菊寒一惊。
看到菊寒惊讶骇然的面色,韩亦昕不明所以,但也不去多问,轻轻笑笑,方才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厉色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他道:“人生,总该找一个人来恨恨的。”
“那你……”菊寒决定,问完这最后一个问题,就不再问了,少爷方才的神情真的很恐怖,“为什么要恨他,难道他对你的伤害比殿下对你的伤害还重?”问完,菊寒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深怕韩亦昕又露出那恐怖可怕的表情。
菊寒的问题让韩亦昕陷入了沉默,菊寒看韩亦昕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才松了口气,直直地看着韩亦昕,不放过韩亦昕的任何一个表情。
韩亦昕沉吟了许久,才叹息般地道:“因为……秦殇不值得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