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小女  第十三章 宅门闺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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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城凉州,朱墙碧瓦,交错深院曲曲折折,蜿蜒几道却是见不到尽头,这便是贺家。府门外金刻匾额是当年先帝亲自挂上的,贺家一门上下高官爵位,无一不在内廷走动,放眼大冀,能得一国之君如此垂帘的,真是没有第二家。
    内庭之中,回廊尽处,放置着一把秋千椅。秋千微荡,带起的风轻抚秋千上女子的淡粉色罗裙。女子素颜精致,盈盈美目唇红微翘,黑发精简地束于其后,用一根发簪不紧不松地固着,整个样貌端的是秀丽雅致。她芊芊玉指扶住秋千两边的绳索,柳眉此刻却微蹙着,似乎为什么事正发着。正在神游之际,忽觉有股力量推了绳索一把,她整个人轻扬起来,耳鬓发丝随风而起,裙角也钻进了风,轻悠晃荡。来人虽是想吓她,但却没有使很大的力推秋千,到底是怕她掉落。
    她回头见到来人,这才舒了口气,捂住胸口道,“大哥,你好端端的站在我身后却不出声,是想捉弄我么?”声音清落好听,令人愉悦。阳光下,她所注视的人存着宽厚的肩膀,一身黑袍素裹,期间用绛紫色祥云腰带缚住,衬出极好的身形。可不似这般严谨肃穆的装饰,男子的脸却是清秀而柔和的,眼角噙着一抹笑,与斑驳眼光相匹,竟是和煦不已。他大掌松开了绳索,随即开口问道,“我吓到你了?”
    她摇摇头,眸中眼波又黯了一瞬,轻声道,“是我自己大意了。”男子一怔,轻声问道,“何事令你心思烦忧?若蓁妹妹可是在替二弟担心?”她眸子一亮,随即有种心事被窥探戳穿的羞窘感,低下头去。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抛开羞怯,复又抬起头,“二哥去了好些时日,我听说青门那里地处偏僻,又是大冀与北煜的交界之地,时常有些不小的动作,他这么久了没音讯,爹爹的病到这般田地,好几日前已让人飞鸽传信给他,若他见着了,此刻应当早已归来,可都这个时候了,半个人影都没有。”
    “二弟生性谨慎,从小便是如此,此去青门对他来说虽是头一回,可依他的性情和处事,都是经得起历练的,若蓁妹妹不必太过担忧,说不定他正在回程途中。”他说着安抚她的言语,见她垂着头思量他的话,额前青丝掉落,便忍不住伸手想将之拨回,可手指在半空中踌躇,终是忍住了。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这味儿伴了十多年,从她来贺府的第一天起,他就闻到了。。。。。。
    他手按住绳索,轻轻推着秋千,她坐在秋千上,仰头望着蓝天,从下巴到脖颈见勾画出漂亮的弧度。一直就知道她美,可却不知她美到令人心颤之地。此刻,此情此情,若可以,真愿意停留。二人的影子在地上相错,沈若蓁渐渐舒展开眉头,而他也陪着她说笑逗她开心。
    “若蓁妹妹,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他问道。沈若蓁侧头想了想,却笑着摇头,“只要是礼物,我都喜欢。”他唇角勾起笑,淡淡地,“是吗?”五日后,是她十九岁的生辰,他早早就想好送她何物,一思及她瞧见礼物那湛然发亮的眼睛,他心底没由来地惬意。没想到已经十年了,从沈公与其夫人克死异乡,爹将她带回贺府,时光荏再,她不再是当年被爹牵着手眼含惊惧的小女孩,而是如今袅袅聘婷内外兼修的闺秀。
    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贺清站直了身子,却瞥见回廊处一个影子站在那里,“是谁在那里?”影子慢慢踱出站在阳光下露出了小脸,是一直打理他书阁的侍女碧朱。碧朱在他们眼前停下,一身鹅黄色的衣衫,此刻眸子下垂。
    “我见你站在那边,又不见你有话要说,究竟何事?”碧朱这才缓缓抬眼,只扫了贺清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清雅的声音响起,“我听前堂的人说二公子回府了。”
    此话一落,沈若蓁倏然然从秋千上起身,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她问道,“碧朱你看清楚了?真是二哥?”碧朱点头,“远远就瞧见了,是二公子。”她见沈若蓁提起裙摆,即刻从内院就这么奔了出去,转瞬便消失了身影。碧朱侧目,将视线转到贺清身上,他仍是站立于秋千处,手握着绳索,面容上存着淡淡的笑意,可碧朱心觉这笑意,带着几分晦涩。她不敢再细瞧,半蹲下身作了福,便低垂着头便挪开寸步。
    贺府外,金光灼粲,青马黑驹上,是两个卓越的男子。男子攥紧马鞭,马儿停在阶台前,二人翻身下马。贺府管家齐伯相应,“二公子。”他浊目扫了一眼,随即低声询问,“陈骁他?”贺浅眸色略暗,齐伯这才看清他手捧之物为何,顿时噤声,长久之后才僵着手接过那白瓷,“没想到,青门之行果真是多劫多难。”陈骁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刚毅韧性强,与方屹二人刚柔并济,向来是贺浅的左右手。
    “齐伯,我爹他?”贺浅风尘仆仆,身上还有沾染的灰尘,却已迫不及待踏门而入,急着询问。“老爷顽疾上身,这几日更是咳得厉害。”齐伯紧随其后,入府后,三人遂向左边拐去,越过中庭,南面的景仰园便是贺老爷起居之所。
    园内玉暖生烟,只是远远地就能闻到那股子药味儿,顺着缝隙飘出钻入鼻尖。贺浅在门外顿了一下,便踏入内阁。帘帐、铜炉,所有起居物品都与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他依稀记得贺子期便是在那张棕色的案后,拍着他的手背道,“此去青门路途遥远,着实要当心。”没曾想,离开之前他仍是好好的,回来竟是。。。。。。“我不吃!”厉声大喝沿着帘帐传出,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急喘声与延绵的重咳。
    “方屹,你待在外面。”方屹点头,就见贺浅掀帘而入。锦绣榻上,男子花甲之年,虎背宽肩,此刻却是整个人靠在那处,挥挥衣袖,“将这劳什子药给我拿下去!”跪在地上伺候喂药的侍女身子都在发抖,此刻只能伸手将一口未动的药汁端出,许是心内害怕,竟没有看清有人进了内室,进而撞上他。
    “二。。。。。。二公子。”侍女惊慌地张口,贺浅朝她手中瓷碗瞧了一眼,药汁闪着琥珀色的光泽,一阵阵刺鼻之味泛起,令人作呕。“拿下去吧。”贺浅吩咐道。待侍女离去,他这才走近那床榻。“爹。”一声叫唤,斜靠在榻上的老人浑身一震,似是不可信,挣扎着转过头,浑浊之眼瞬间清明。“你。。。。。。你回府了。”憋了许久,虽只有这一言,但显然面上神色是喜出望外的。
    “既是病了,如何能不喝药?我让下头再熬一中端上来,我喂您可好?”贺浅坐在榻上,仔细端睨自己家的老爷子。从英姿峥嵘到如今垂垂老矣,他一生尽付沙场,驰骋杀敌,现在眉宇间却已显疲态,华发苍白。“那些子药喝了十多日了,非但没见的好,人却更是乏力了,罢了罢了,我也不求如昔日那般,只是身体实在难受得紧。”贺老爷子摆摆手,话语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他坐在榻上端详这个么子,越看便越觉其能成气候,不由得心下欢喜,可嘴里却硬实得多,不由得询问道,“此次去青门,可打探到什么?”
    贺浅笑道,“一切方好,您不该再操这个心,把身体养好才是为今之计。”他料到父亲定会问起青门之行,虽发生了这种种堪败之事,但毕竟他不希望缠绵病榻中的贺子期听闻后心郁气结,令恢复身体更为艰难。他陪着贺子期说了会话,见他说累了想躺一会,替他盖好被铺这才起身舒展眉心,想着如何安顿陈骁的骨灰,如何进宫向上禀明柳朝云的话。
    一回府,他不觉轻松,却觉压力倍增,沉沉压于身,沉沉压于心。他踏出园子,前脚刚出,后脚便有下人上前,附在他耳边道,“宫中来报,上有请二公子进宫商议。”贺浅点头表示了然,心下思忖这消息可真灵通,他回府就这么一时半会的功夫,甚至都还未换件妥帖的衣裳,那九重公宫鸾御驾上的男人就来寻他了,宫中的探子,尤其是禁枢府的探子,当真是千里眼顺风耳。
    一出府门,果然见一辆马车已经肃静立于那处等他了。他回身对齐伯道,“晚膳不用做我的那份了。”便掀袍,入了马车。他慵懒靠于后座,车身晃颠,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在宫门外,侍卫一瞧贺府的牌子便放行,车入宫门,他掀起车帘一角,檀木红墙,深巷暗柳,檐上琉璃瓦,龙凤斜瞻,雕花玉石,不负皇城盛名,又是这熟悉之地,却知道,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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