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小女  第十一章 归去故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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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大汉果真是顿住了,他们身后刚才大喊抓住他们的女子也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见有人替她撑腰了,几乎是一下子软了脚跪在地上,“恩公主持公道啊!他们抢了我身上所有的银子,那可是我替孩儿治病的银钱。。。。。。”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你们当真拿了她的钱?”贺浅的剑缓缓上移,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抵在了他们的喉上。几人对视了一眼,“有何凭证?”“凭证?”他冷笑一声,眸色转得深沉,剑向里挪了几寸,鲜红的血丝就从他们的脖子上流淌下来。柳嫣不料他竟会真动剑,上前一步道,“这群蛮人的血脏了这把剑恐怕不值吧。”
    “要凭证?好。”他剑尖滑下,挑开他们的衣服,仅仅只是眨眼之间,这几人的外衫便如同碎屑一般撕裂,飘到地上,而外衫中藏好的锦囊也应声落地。女子几乎是用爬的过去将锦囊紧紧攥在手中,转过头颤着嗓音,在许多人的围观下用蒙着眼泪的眼神,对着贺浅行了一个大礼。被拦住当场抓包的几个北煜的汉子瞧见贺浅的身手,心里各个明白并非他对手,就想趁乱逃走,柳嫣一直观察他们,此时却挡在他们面前。“盗人救命之财,事后狡辩抵赖,北煜尽是出些蛮子。”她哼了一声,“以后也休在青门出现,滚。”身后看热闹的青门人此刻欢呼一片,那几个汉子在叫骂声中狼狈地穿着中衣,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人群散去,贺浅收好那把剑,眼睛一抬,已经至于柳家医馆门前。他进门之心迫切,却不知身上掉落东西,柳嫣在其身后,蹲下身捡起那玩意儿。是一块上好的流苏玉佩,紫色的广文石玉上竟刻着一个“浅”字,她心里一跳,望着他前方的背影,刚想叫住他还他玉佩,柳家医馆的大门却在此时打开了。
    方屹站在青苔阶梯之上,眼睛瞬间与他们对上。他似乎过了好一会都没回过神,直到贺浅叫了他一声,“方屹。”方屹这才如梦初醒,但随即蹒跚着脚步就走下来,眼睛里盛满了复杂与痛楚。方屹站在他们面前,他们这才看清他脸上的狼狈和憔悴以及一圈胡渣。柳嫣心思细腻,见他神色极差,心中一凉,却听得贺浅此时开了口,“方屹,带我去见陈骁。”方屹听着这话,缓缓垂下了头,眼神甚至是逃避的,其实他的神色情态已经能让人猜到端倪,只是此刻,无论是贺浅还是柳嫣,都没法相信,相信他们几乎丢掉性命去找寻到的解药,已经毫无任何用处。
    “他昨夜,昨夜。。。。。。”方屹仰天,一颗晶亮的液体从他眼中划出,震慑人心。他咬了咬牙,复开口道,“昨夜已经离去。”这几个字若重锤敲击在他们心里,一时之间,竟让人失了呼吸。“公子!”方屹忽然整个跪在了贺浅面前,“是我无能,没有保护陈骁周全。”他身受重伤,然而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下,令柳嫣也哑然不已。她将眼睛移到沉寂良久的贺浅身上。他如此奔波,在大漠之中几次遇险,甚至为此失去了陪伴多年的马驹,只是为了能够求得那一粒小小的药丸,如今药已在手,可却听闻如此噩耗,试问如何能受得了?
    “你起来。”贺浅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任谁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只是能从他黝黑的瞳眸之中察觉出他的痛,“带我到陈骁的屋内。”
    柳嫣站在那里,手指捏紧了方才他掉落的流苏玉佩。步入了医馆,清雅淡致的后院中,只陈骁的屋门开着,方屹一边随着贺浅的脚步,一边开口道,“他怕是等不及了,昨夜意识还清醒过,我告诉他说公子马上就会回来,他只是说了句,说了句‘照顾好公子’,就又昏迷过去。”贺浅手握成拳,周身弥漫着悲侧却可怕的气息。
    柳朝云在屋里给躺着的陈骁擦手,听闻身后有脚步声,蓦然回头,见贺浅和柳嫣直直站在门口,一瞬间几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最后只剩下长叹一声。陈骁整个人都被打理得极为干净,脸上手上还呈现着暗黑色,只是此刻听不见他低沉痛苦的呻吟声,柳嫣想这也是解脱吧。他手中似乎还紧握着当日离开之时贺浅送到他手掌心的玉石。
    贺浅坐在床侧,想掰开他的手指,却怎么都动不了分毫。他目光如聚,敛下了所有的心绪,从怀中掏出那枚药丸,放置在手心,狠狠地将之捏碎,那药丸顷刻碎成了粉末,飘在空气之中。她心里沉落下去,如此珍贵的药丸,他竟然就这么。。。。。。那一刻,她分明瞧见了他眼中吞噬一切的可怕和痛悔。他当是极恨北煜人的吧,此刻可能更甚。
    陈骁的手已经凉去,身子也僵硬不已,如此放置着不是办法,寂静良久之后,贺浅抬眸,以极为镇定的语气道,“陈骁在柳家医馆谥,占了这屋子,只希望先生不要往心里去,我会和方屹尽快处理好他的身后之事。”柳朝云叹道,“哪里的话,我本也。。。。。。十分不愿见此情景。”他深望贺浅一眼,自是打心底对他赞叹。毕竟花费心力怀抱希望去寻得解药,却赠与了一场空欢喜。
    “公子,我们是将陈骁带回凉州安葬,还是。。。。。。”方屹缓了心神,开口问道。贺浅抿唇,低沉道,“就在这里,烧了。”方屹浑身一颤,几乎不能信他口中之言,“公子,你该不是当真?”陈骁是贺家的人,即使要在这里安葬,也不能将他尸身烧毁!方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贺浅的做法,“这是挫骨扬灰啊,公子,我们总要留下他一点什么吧。”若不是犯了重罪,任何人都不会在死后被火烧化,那是不留尸身最残忍的做法。贺浅怎会如此做!贺浅凝了方屹一眼,却不做解释淡淡道,“依我的去做,陈骁的骨灰,我们带回凉州。”他长而久地压制着心口的那股气,将衣袍解开用力一甩,覆盖住陈骁的冰凉的躯体。方屹还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只是憋出了一个字,“是!”随后握紧双拳用力击在梁柱上,那深深的无奈愤恨无穷无尽。
    柳嫣立于门侧,怎样也平复不了心里的悲戚。她是亲见他如何急切想要救下吊挂在城门的陈骁,忍受北煜那伙人信笺中的的羞辱之词,亲见他在大漠之中日夜兼程,只为求得那一剂解药,马不停蹄赶回青门,却是当头棒喝。流云死时,他一曲相送,如今是陈骁,他却是如此平静,平静却更显他内心的狂涌,定是波涛巨浪!
    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她在他经过之时下意识伸出手,却徒然僵在半空之中。此时此刻,他为陈骁痛,可她却无法吐出一个字去安慰他,因为,她没有这个身份。她垂下手,目光紧锁他消失在院落中的背影,手上他落下的流苏玉佩已经被她捏得滚烫,一如她的心境。
    当晚贺浅并没有用晚膳,月凉如水,柳嫣斜靠在自己屋子外面,静静望着他紧闭的屋门。也不知怔怔瞧了多久,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放心吧,他能平缓下来。”若心事被窥探,她身侧一僵,回首望见柳朝云立于不远处不知多久了,那素瓷般清月只照得到他的半边。“爹。”她站直了身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入夜该凉了。”柳朝云笑了笑,望着自己的女儿反问道,“那嫣儿又为何不就寝?”
    她轻扯嘴唇,方要开口,他便阻止了她,“你离家了几日,我便替你担忧了几日,可如今见你回来后的情状,看来是不需要我这个爹爹的宽慰了。”柳嫣一怔,以为柳朝云气郁在心,赶紧开口解释,“爹,你别误会,只是这一路之上贺公子着实照顾有加,屡次身犯险境多得他相助,如今见他这番,我。。。。。。”她说不下去,想到今日贺浅捏碎那粒千万辛苦求来的药丸,心头就猛然紧缩。
    柳朝云叹了口气,拢了拢她的发丝,“别太忧心,这件事情过后,都会好的。”他不去揭穿女儿的心思。他毕竟亦是年轻过的,她种种表现已昭然若揭。自己当年与至交友人贺子期心生隔阂,断了来往这么些年,如今自己的小女却对其子颇有心思,这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这么些日子下来,他反复斟酌,心底已经做了决定。
    “他不入食,你也跟着不入,岂不是到时候我要照顾三个人了?”柳朝云对着她道。方才晚膳柳嫣几乎没吃什么,他这个做爹的心下了然是因为贺浅,他想,女儿大了,终究是留不住的。柳嫣闻言不知怎的脸上微微发烫,爹爹的话再明显不过,纵使她想否决对贺浅的别样心思,恐怕他也是不会信的了。
    “爹,我知道了。”她吸了一口气,柳朝云含笑点头转身离去。走出没几步便停下,回头望着她,“嫣儿,爹带你去瞧瞧那京都繁城,可好?”柳嫣眼皮微抖,见自己的爹爹侧过脸嘴角竟好似弯开一个弧度,她心下灼烫。他的意思,该不会是。。。。。。要重回凉州,应了上的召回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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