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晓之空,彼岸之沧海 第七十七章 雪下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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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回廊之上,鲜红的栏杆映衬着一池碧水,显得分外夺目。如鸢迎着淡淡的荷香向前走着,面上带着几许迷茫。放眼望去,大朵大朵的荷叶与白莲覆满水面,延绵不绝,不见边际。如鸢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将要去向何处,只是感觉回廊的尽头有着什么在等待他的到来。
珠玉相撞的清鸣幽幽传来,如鸢抬首一看,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水阁,碧珠穿成的门帘在清风下随意地飘动,闪烁着一抹光华。门帘之后,隐隐现出一个袅娜的身影,如鸢微微一怔,忽的加快了脚步,一把掀开珠帘,急切而欣喜地唤道:“照曦!”
水阁内的坐榻上,跪坐着一名女子,一袭红衣华丽明艳,刺绣着精致花纹的裙摆散开铺于榻面,犹如一朵绽放的红梅。女子柳眉纤纤,含笑盈盈,一双桃花眼流动着似水柔情,眉间一点朱红让一张脸更显得妩媚动人。她凝视着如鸢,面上一直带着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缓缓抬起右臂,向如鸢伸出了手。
望着那张柔和的笑颜,如鸢的眼中竟渗出了泪水。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步子,握住照曦柔葱般的手指,颤抖着声音道:“为什么背叛我?你明知我是爱你的!”
然而他的话语却蓦地被巨大的风声掩盖,水阁突然消失,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照曦的长发与衣袂在风中扬起,自发尾与衣角开始,渐渐化为鲜红的花瓣,在如鸢眼前簌簌飘散。他紧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掌中却只余下一捧花瓣,随风洋洋洒洒漫天飞舞。他探手想要捉住那些飞扬的花瓣,却始终无法触碰分毫。浓密的花雨覆住了视野,梅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待花雨落定后,世界化为了一片纯白的雪地,一座宽大的府邸坐落于雪中,精致的大门前,仰卧着一个红衣女子。她安详地闭着眼,嘴角似是噙着一丝笑容,胸前插着一把短剑,鲜血自伤口流出,在雪地上飞溅为一道道鲜艳的痕迹,与铺散的红色衣裙融为一体,仿佛雪中傲然独立的红梅一般高洁。
如鸢怔怔地望着这个自己始终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场景,微微发着抖,脸上早已沾满泪水。突然一个凄厉的喊声自身旁传来,他不由侧头看去,发现竟是当年的自己正俯在雪地上恸哭嘶喊。纷乱的雪花覆上紫色的衣袍,又在自己剧烈的动作下纷纷散落,仿佛坠着千斤一般的沉重。
“照曦,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甚至连最后也不愿与我见上一面!你让我今后还能够相信谁!”说着,他忽然仰望天际大笑起来,却声声透着苦涩与讽刺,“罢了……多亏了你我总算明白,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今后我封如鸢不会再对谁动情!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每一个人都只是我的棋子而已!”
十一年前自己在悲愤中喊出的话语再度于耳畔响起,泣血般的悲鸣阵阵回响,久久无法散去。如鸢便在这样的喊声中猝然惊醒,双手紧攥着被褥的一角,泪水无声地顺着面颊滑下,沾湿了衣襟。
晨曦的光芒透过窗户投入,如鸢微微眯了眯眼,擦干眼泪走下床。就在他平复着心绪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觞隐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王!不好了!史王和怀槿逃走了!”
如鸢闻言陡然一惊,额上的汗水倏然滑落。他急忙打开房门,“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不见的!”
觞隐跪着道:“就在刚才,恐怕是夜里就逃走了。”
“莫十这个废物!”如鸢恨恨地骂了一句后,冷静了下来,“夜间城门关闭,他们一定还在城内,马上增派人手仔细检查进出城的人,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将其扣留!”
觞隐应下后,便匆匆离开前去执行。如鸢顿了顿,向着窗外道:“严胥,你进来。”
一声轻响后,一名男子便自暗处现出,左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冷酷的神色让一张脸展露不出任何情绪。他跪拜在地,声音沙哑,“大王,有何吩咐?”
“你这几日不必保护寡人,立刻去寻找史王的踪迹,一定要将他带回来,哪怕是尸体也无妨!”
“诺。”严胥垂首应道,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如鸢无声地叹了一下,转向渐渐升起的红日,沐浴在朝阳温暖的光芒中,脸上浮起几分眷恋,却又夹杂着浓郁的悲哀。
江水粼粼,波光如练,溶溶曳曳。江面上如往日一般,摇曳着艘艘画舫,飘散着悠悠清歌。江畔的一座药馆内,韵之正与怀槿端坐于榻上,面对着一名中年女子。女子虽已不复青春,却也可见当初的风华。她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二人,目光落在韵之腰际的宫卫佩刀之上,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自照曦妹妹死后,大王便再未提起过她,并且废掉了花月楼,而今又怎的突然来询问她的事情?”
闻言,韵之诚恳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悲哀,“虽然照曦姑娘已逝,大王也绝口不提她,可作为大王的内侍,我们能看出大王从未忘记过她。马上就是照曦姑娘的忌日了,大王今日让我们外出办事前竟提到了原来的事,所以我们才过来看看,想问问你对于当初的事情还知道些什么,也许可以一解大王的忧思。。”
女人伤感地长叹了一声,“当初大王与照曦妹妹也是两情相悦,山盟海誓……怎料……”说着,她的眼角竟渗出了泪水,又急忙拭去,“你们想问些什么,若是我知道,便告诉你们。”
“照曦姑娘看着不像是会做出背叛之事的人,但她却离开了大王,关于此事,您可曾有所了解?”
女人轻轻摇首,“我们也全无头绪,但照曦妹妹绝不会背叛大王,她一定有着自己的苦衷。”突然,她想起什么一般地低呼了一声,“说起来,当年在大王登基的前几日,她曾来到花月楼见我最后一面,给了我一个盒子,说若是大王寻来,便将盒子交给大王。但那之后大王便再也没有到过花月楼,甚至不见花月楼的任何人,最终还废掉了这座楼。现在我将盒子给你们吧,希望你们能替我呈交大王。”
韵之和怀槿顿时露出喜色,“说不定这个盒子便有当年照曦姑娘离开大王的原因,若是能解开大王的心结,到时大王必定有重谢!”
“那倒不必了,我只是希望照曦妹妹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女人说罢进入了里屋,不多时便拿着一个精巧的木盒走出,交给了韵之。
“真是多谢了。”韵之起身接过木盒,随即转向怀槿,笑着道:“如此一来,总算能解决大王的心事了,我们走吧。”
向女人告辞后,韵之和怀槿欣喜地走出了药馆。握着木盒走在韶江畔,怀槿兴奋地道:“究竟盒子里有些什么,真让人好奇。”
韵之的眼神也落于盒上,久久没有移开。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指向江畔一座七层高的楼台,“那上面没有人,我们上去看看。”
怀槿刹时明白韵之也对照曦一事十分好奇,便拉着韵之向塔楼走去。二人一口气不歇地爬到了七楼,怀槿一边擦着汗水一边道:“这里既安静也没有人会轻易上来,快打开看看吧。”
韵之将木盒打开,便见盒内铺着一层绛紫色锦缎,缎上放着一封书信,封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如鸢亲启。他不由微微蹙眉,“看来照曦将遗言写成了信件希望能够交给封如鸢。”
“韵之,虽然手段不怎么光明,但为了对付封如鸢,我们必须将这封信打开。”怀槿见韵之有些迟疑,便劝道。
韵之听罢轻哼了一声,“对付封如鸢这种人,本就不用正大光明。”随后他便拿起信纸将信展开。清秀的字迹一行行映入眼帘,随着目光的移动,二人的神色渐渐浮上了几分唏嘘与惋惜。最终韵之将信合上,规整地放回盒中,轻叹了一下,“能够遇到这样的女人,对封如鸢来说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怀槿也感慨道:“封如鸢若是最后能够再来一次花月楼,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了。”
不料他的话音刚落,栏杆外便响起一声清鸣,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如风一般霍然掠至二人面前,雪亮的剑刃直直斩下。韵之脚步一侧将怀槿护在身后,利刃自他眼前堪堪划过,鬓角的发丝被刃风卷起,又缓缓落下。
此刻,杜虓亦自暗处跳出,长剑一展直指刺客,却在见到来者面容时怔在了原地,“……是你!”
就在杜虓迟疑时,刺客手中长剑如惊雷般刺来,倾刻间杜虓的右臂、腰际与左腿已连中三剑。他脚下一软,捂着腰部倏然瘫坐在地,望着滴落地面的鲜血,一时竟面露颓色,不再行动。清冽的剑光顿时将他包围,凛凛杀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