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余花之雨,断鸿之音 第三十一章 燕巢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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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刺骨的寒风吹拂着大地,萎顿的枝桠在大雪的压迫下弓着身子,瑟瑟发抖于凛冽的风吟中。
秋煜挑开帘幕,走入帐中,非沄正坐于地铺上,手中握着一本书。昏黄的烛光勾勒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映出眸中的一抹张扬。秋煜凝视着非沄专注的侧脸,冰冷的面容渐渐柔和下来,“大王,曲次的尸体已经找到了。”
“是吗?可惜让他的儿子逃掉了。”非沄抬起头看向秋煜,不悦地轻哼一声,随后傲慢地笑起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这个国家终究是寡人的囊中之物。”
秋煜低低应了一声。非沄将书本随意地放下,冲他轻轻扬了扬下颚,“该做什么你忘记了?”
闻言,秋煜咬着嘴唇开始解下身上的铠甲与战袍。缃黄的衣襟一件件脱落,随着他的行走在地上铺成一条鲜明的轨迹。秋煜一丝不挂地走到非沄身边,匀称而结实的身体在烛光的笼罩下透着几分朦胧。非沄猛地将他拉于地铺上,翻过他的身子,动作粗暴。即便已有润滑,秋煜依旧痛得眼中泛上一层水光,扣着被褥的指节渐渐发白,强忍着没有发出声响。
云雨之后,非沄没有和秋煜说一句话便沉沉睡去。秋煜忍着疼痛,撑起身体凝眸非沄安静的睡颜,那双似乎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的瞳中流露出深深的迷恋,亦夹杂着不甘与惆怅。他凑近非沄的面颊,想要吻上那双紧闭的唇,却终究没有行动。
秋煜重新躺下身体,无声地叹息着。自三年前非沄要求自己侍寝以来,从未对自己有过爱抚与亲吻,幼时那个总是微笑着的少年就像记忆中的一场梦一般,但秋煜坚信,那样的非沄终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
我会将自己的全部交付于你,为你做任何事,因为我的世界只有你……秋煜缓缓闭上眼,紧握的右拳放于胸前,炽热的感情仿佛将于心间喷涌而出一般,激烈而虔诚。
挑着曲次的头颅,二十万桓军势如破竹,继续深入芦国内部。一直当着傀儡的芦王却无法制定有效对策,朝中臣子亦自顾不暇。不久后,桓国大军已占领大部分城市,距离武京越来越近。
时节至初春时,若风与若海到达了武京。武京此时已乱作一团,芦王派出支援前线的援军全部溃败,将领全数牺牲,而今仅余五万人马守卫武京,再无力支援其他城池,群臣亦没有一人在此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就在芦王明汐打算投降之时,若风和若海终于回到了都城。
当听闻若风与若海求见时,明汐诧异之下不知该做何反应,不少臣子提议将二人拒于门外,却不料他们击倒了宫门守卫一路前行,来到了大殿之上。
朝堂上,明汐白皙的手指握着莹绿的玉佩,精致的容颜凝满颓色,望着跪拜于前的若风和若海,“你二人已被我军驱逐,为何又回到武京?”
若风冷冷地道:“驱逐?我们到过的所有城池都以这样的理由将我们拒于城外,随即便沦陷于桓军之手。但我们从来就没有打算放弃这个国家!因此才回到武京要求您重新交予我们兵权!”
明汐把玩着手中玉器,神色极度不安,“……寡人怎么能轻易相信你们!打了那样的败仗还回到武京……”
“如果不是桓军的离间,我们又怎会被击败!”一向温润的若海竟打断了明汐的话语,“现在请让我们和您一起守护武京!只要击破桓军,芦国就还有反击的希望!”
“击破桓军?这怎么可能……”明汐怯懦地摇了摇头,一次次的失败已让他仅存的一点勇气也消失殆尽,“寡人很累了……不如尽快投降,至少能保证寡人的安全……还有它们的安全……”他的目光落于手中的玉佩,含满眷恋与爱怜,美丽的绿色光泽随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群臣垂首无声,不少人心中亦盘算着投降求生之事。若海猛地起身冲到明汐身前,一把拧住他的衣领,“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可以扔掉一个国家的尊严!却舍不得扔掉手中的这些玩物吗!”
明汐羸弱的身子在若海过激的动作下微微发抖,不少臣子露出了恼怒之色,“曲若海!你怎能如此无礼!快松开大王!”
霎时,若风的长剑出鞘,清亮的金鸣惊得一干臣子倒吸了一口气,有人开始向后方退去,殿内的空气顿时紧绷起来,充满了惊惶的气息。
“把剑收起来!你们这是想造反吗!”一名老臣恶狠狠地嚷道,若风冷冽的眼神扫过,众人立刻噤声不语。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父亲大权独揽、架空君王,如今没有了他,你们又能做什么!”若风长剑一扬,直直指向殿外,“桓军不久便会兵临城下,你们脑中却只想着自己如何活命!芦国的山河养育出的就是这样的懦夫吗!”
朝中流过长长的静默,众人均犹豫不决地相视着。突然间,一个低低的女声在殿中飘散开来,“大哥,与这些人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斩了即可!”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将,战服勾勒出匀称的曲线,显得结实而有力。平凡的容貌透着凛然之色,丝毫没有女性的柔媚。
见到她的一瞬,群臣均露出惊愕的表情,若风和若海却感到几分欣喜。若海上前道:“若云姐,你尚任中尉一职?”
女将点点头,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大殿中的每一个人,“那是当然,这群废物有谁能指挥我带出的兵士!”
闻言,一名臣子恼怒地上前,“曲若云!当初大王心地仁慈没有革去你的职位,现在你竟如此恩将仇报!曲家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名臣子话音刚落,喉间便猝然架上了冰冷的刀刃。他不由得一惊,后背徐徐涌出冷汗,心神不定地看向手握直刃刀的若云,“你也要反了吗!”
若云轻轻撩起嘴角,“反?自从被叔父收养后,我所效忠的就只有曲家!自从成为武京中尉后,我活着的理由就是守卫武京的安全!”说着她刀锋一转,指向御座之上的明汐,“因此无论是谁要将武京拱手让人,我都绝不会放过!”
面对若云雪亮的刃锋,明汐害怕地向后退缩着,几乎躲在了王座的一隅,众臣在她的威慑下亦都不敢再多言。太尉齐愿蓦地走出,掌中托着兵符,置于若风眼前,“若风将军,请收下吧!如今只有你们能够阻止桓军!”
若风郑重地颔首,接过了兵符,没有再看明汐一眼,响亮的话语如洪流一般灌满朝堂,冲击着众人的心河,“愿意誓死守护武京的人站出来!让我们一起成为武京最后的防线!”
须臾,陆陆续续走出了半数的臣子。若云将直刃刀收入腰后鞘中,大步走到若风身边。若海亦并肩立于若风身旁,看着眼前的景象,眸中凝满决绝。明汐蜷缩着身子、抱紧自己的双臂瑟瑟发抖,他自五岁起便被当做傀儡推上王座,沉迷于享乐,不问政事的他早已失去了身为君主的魄力以及对国家的执着。
立于城墙之上,若海远目城外壮丽的河山,夕阳将连绵的山峦染上血色,隐隐透着几分悲壮之情。滔滔河水势不可挡地奔涌流去,仿佛时代的浪潮一般澎湃而又无法逆转。
若风静静走来,轻轻揽住若海,无声的动作包含着沉重的决意。若海依旧望着远方的天幕,“大哥,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很恨父亲,我恨他为了得到这个国家的权力而忽视了其他的一切……可是后来我才明白,父亲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没有他,芦国就像失去了轴心,渐渐自内部崩塌,所有的强劲都只是虚假的外表。”若海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大哥,我们真的能胜利么?”
“当然,因为这是我们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地方。”若风应道,语气坚决。
若海一怔,随即撩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春风拂面而来,二人的心情如同天边的红云一般燃烧,浓浓血脉将他们的身心融入这片广袤的土地。多年来走过的阡陌长街,武京城内的青砖白墙,王宫的碧瓦飞甍,在他们心中酿成了一坛浓郁的烈酒,浸入骨髓,燃尽了退路。
堂内,几案上端放着几杯热气袅袅的茶水,却始终没有人去触碰。宽大的地图旁,若风的手指点在了桓军所在的城池,神色冷峻,“桓军目前已越发逼近武京,但也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那便是过长的战线和粮草的补给。只要我们坚守武京,同时毁掉桓军的粮草,便能让他们军心动摇,不攻自破。”
若云听罢点点头,“知道桓军粮草的运输路线了么?”
“放心,这点我们早已打探清楚了。”若海温和地笑着答道,“这件事已交给齐大人的心腹处理,我们三人的使命是在桓军到来之前加固防御,死守武京城。”
“是。”若云认真地应道。武京当初凭借易守难攻的地势成为芦国都城,若是防守得当,便固若金汤,芦军的反击并非毫无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