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篇 《十七》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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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不想告知身份,是那人有问题么?”八宝一脸不解。按他的想法,主子做了这等好事应该要大肆宣扬才对,免得让那些无知蠢物败坏主子的名声。
席远微摇头,没说话。先前出手,不过是看那书生确实是可造之材,为连钰天添几分助力罢了。而连晟清恶名远扬,那人却一腔正气,日后极可能是白岭一派,今日说出身份怕有挟恩报复之嫌,反倒徒添心结。
来福怕席远被打搅了兴致,于是问道,“爷,还去么?”
“自然。”抬头见前方不远就是写着‘扶风楼’匾额的楼阁,席远缓缓上前,其余三人随后跟上。
说是小倌馆倒不尽然,里头装饰极为朴素,透着一股清幽之气,一瞬间席远倒以为自己进了哪处茶馆。见四下里人迹寥寥,八宝奇道,“平日里就是听琴下棋的人也多,今儿个人都上哪了?”
“不好意思,怠慢各位了,”一位小厮打扮的清秀少年上前,“大伙都在二楼呢。”
“上二楼作甚?”若说能让人趋之若鹜,八宝只想到拥有‘空谷莺声’美名的柳扶醉。
“这您可就不知了,”少年笑了笑,“今儿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丞相公子和太师公子正斗法争做柳相公的入幕之宾呢!”
“。。。。。。”来福听了,下意识回头看主子。见对方神色如常,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纳闷,这都什么事啊?白靖寒狠狠落过主子的脸,柳扶醉是主子想一亲芳泽的人,主子如今找的又是秦云扬。
“我们走。”席远一行人上了二楼,少年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才后知后觉想起,啊!他不就是。。。。。。
围观的人把二楼大堂挤得水泄不通,席远看了看,跃上了一旁的柱子,双脚撑墙,贴身抓着屋梁,居高临下往下打量情形。八宝等人震惊,王爷您真是。。。。。。他们还以为主子会直接赶走人群,孰料做了‘梁上君子’!
底下除了一袭青衫的白靖寒,还有一个身着绛红的男子,和赫连雪过分邪气凌厉的俊美不同,显得更为高傲。这倒有趣,盛气凌人对上始终一派慵懒的白靖寒会是怎么一番模样?
两人正疾笔奋书,白色的宣纸很快被毛笔染上黑色。。。。。。几乎同时,两人收手,然后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转而对身后的柳扶醉道,“请柳相公评判。”
席远这才注意到那人的存在,一双柳眉似蹙非蹙,眼睛秋波脉脉,行如弱柳扶风,娇态不胜。这样一人却毫无脂粉气,只叫人觉得清雅。
“濯濯长亭柳,阴连灞水流。雨搓金缕细,烟褭翠丝柔。
送客添新恨,听莺忆旧游。赠行多折取,那得到深秋。”婉转的声音一出,众人皆醉,不愧是扶醉公子,扶风楼头牌!柳扶醉念的是秦云扬的诗,细细品味了一番,才道,“好一首五律,秦公子谬赞了。”
诗中之意是赞柳扶醉,也表明了自己势在必得。秦云扬对白靖寒一挑眉,颇有示威之色。白靖寒仍是全然不在意,但当他无意间扫见一人,倒是微微一笑。
“九陌云初霁,皇衢柳已新。不同天苑景,先得日边春。
色浅微含露,丝轻未惹尘。一枝方欲折,归去及兹晨。”柳扶醉轻声念着,又自己念了一遍,最终笑了,“都是好的,一个刚气怀秋,一个细柔惜春。字也各有千秋,倒叫人糊涂了。”
“这可不行,总要有人胜出不是?”秦云扬又是挑衅一眼,心下却是难得正经起来,好个白靖寒!
白靖寒笑意扩大,“自然。”话锋一转,“那边那位公子可否评判一二?”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眼睛扫上去,却是不见人。
此时的席远早已稳稳落地,刚才见白靖寒发现他,自己心知不妙,否则明早岂不是要‘烨亲王为求美人一面,充当梁上君子’传遍皇都?
“闪开。”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众人一见是烨亲王的亲信——八宝,都识趣地让路。
柳扶醉见白衣人缓缓穿过人堆走来,笑意僵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六王爷。”言语一出,一片哗然。几个常客也认出来了,从前连晟清常着深色衣服,一脸狠戾让人不敢直视。如今这么一换,敛了不少暴戾之气,真有些看不来眼。
白靖寒倒是自然,一拱手,“王爷来得正好,正好区区与秦兄相持不下,您来评评谁优谁劣。”
秦云扬性子傲,平时最见不得那些纨绔子弟,尤其是这种欺男霸女的酒色之徒,所以凉凉的声音响起,“白兄何苦为难,六王爷文采斐然,大约是不屑点评的。”
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连晟清只会流连烟花之地、逞凶斗狠,哪里会这些文雅之事?若是平常人他们倒愿意出言附和着嘲讽,但他可是权势滔天的烨亲王!当下噤声屏息,生怕被波及。
“含烟一株柳,拂地摇风久。
佳人不忍折,怅望回纤手。”清淡的声音不仅让较劲的两人一惊,也让柳扶醉眼睛一亮。这首诗固然小巧精致,但未必胜过两人许多。但由素有草包之称的烨亲王所作,不免更为难得。尤其是其中意境别于两人,若先前两首诗是劝折之意,唯有这人不忍折独柳。柳扶醉若不是记着昔日对方的不规矩,倒有种引为知己的冲动。
“好诗。”白靖寒不轻不重地鼓掌,语气似真似假,“看来王爷果真文采斐然。”秦云扬却是脸上略显不自然,扫过白靖寒,只觉得他的举动谄媚得紧,当下冷哼一声。
席远面无表情,似乎对他们的反应视而不见,只是对秦云扬淡淡道,“本王有事找你。”
秦云扬听了蹙眉,“不敢劳王爷大驾,草民惶恐。”
“本王受太师之托,”席远没有闲心打太极,当下道明来意,“你可有意入朝为官?”
“等得了文武状元再视情况而定。”回答的是秦云扬一贯的高傲。
席远也不恼,“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指的是白靖寒,白靖寒听了微微一笑,“承蒙王爷抬爱,区区感激不尽。”
秦云扬看了看两人,只觉得碍眼,“王爷可是又看上谁,要小登科了?”语气露骨嘲讽。围观人听了都出了身汗,不得了啊!秦大公子惹了对头又惹了顶头。
“是啊,看上秦公子了。”八宝这护主的又冒了出来,“没听见王爷要你入幕么?还不快快洗净送上来!”
秦云扬哪受的了这等不堪入耳的话,也不顾及席远的身份,“堂堂亲王竟有如此恶仆,不如在下替王爷教上一教!”说着一掌朝八宝拍去。
席远一拂袖,轻轻巧巧化解掌风,唤道,“祁从茂。”
王府护卫头领祁从茂闻言立即拉了八宝退后。其他人见打起来,纷纷散开,有胆小的甚至直奔楼梯不愿久留。唯有白靖寒拉了柳扶醉到一旁,环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戏。
秦云扬见一招不得手便停住身子,微微眯起眼,“久闻王爷文武双全,今日草民也想讨教一番。”
席远有些好笑,文是指艳曲俗词,武是指床上功夫?
连晟清因幼时身中剧毒,服用了稀世之物‘玉蟾蜍’,因祸得福如今不仅身子可化万毒更打通了周身经脉,可惜他空有深厚内力,给人看的只是些不入流的拳脚。如今到了自己这就不一样了,所以席远袖子一甩,手掌夹杂着浑厚的内力扑面盖去。
秦云扬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错身闪开,手中的折扇一出,对起招来。
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只见身影重叠,分分合合,看得没有功夫底子的人一片晕眩。。。。。。。
“不过如此。”席远淡然的声音响起,绛红色的身影已然飞出战斗圈。秦云扬踉跄几步,才稳住步子,有些狼狈地看着对面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席远,咬牙不语。
“怎么不说话?”席远背手看他,“连本王都打不过还想文武通摘,笑话。”
“王爷说笑了,”白靖寒看完戏,在一旁插嘴,“文武双全的是王爷才对,连区区都甘拜下风。”果然么,他从前那一番举动是要迷惑世人,如今不遮掩的目的是什么?
席远没有兴趣和他客套,只是看着秦云扬,缓声道,“井底之蛙才会以为天就井口那般大。秦云扬,你若要坐井观天,便由你!”说完,便潇洒转身离开。
其余人自然纷纷散开任他通过,直至他身影快消失时才听见一个声音,“我会入仕!”席远闻言勾起唇角,真是顺利,不枉自己文武两方面落他脸。
剩下白靖寒与他相看两厌,所以白靖寒悠哉合拢折扇,对一旁怔住的柳扶醉拱手道,“靖寒告辞,改日投贴拜访。”也潇潇洒洒地走人。
秦云扬看着他们陆续离去的背影,眼神悠远再不复傲气,“有趣。”
。。。。。。
之后数天秦云扬竟真的在家温习功课,兼练武艺。秦太师大喜,遣人送了株玉线银花。
席远拨弄着纯银叶片,心下也知这礼并非单为此,只怕是要还陈昀一案的情,未免自己日后拿捏此事。
“摆大厅。”席远也不怕有人拿这做结党营私的证据,直叫下人明面摆着。
“是。”有婢女上前小心捧着。但人算不如天算,终是走的急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只见她慌了神,也不顾自己摔得如何,爬起来跪地,“砰砰”磕着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席远没有开口,死物再珍贵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命,却又担心他们因此失了分寸,日后可劲摔东西。八宝到底跟久了,见主子没有为难的意思,上前骂道,“笨手笨脚!趁着王爷心情好,不收拾下去还等什么?!”
小梅像捡了条命似的忙不迭伸手去拾,一不小心扎破手,鲜血直流,顿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求饶。
“王爷!”八宝惊呼一声,因为自家主子竟蹲下身子,拉过她的手,“去敷药。”然后自己动手捡着碎片。八宝忙也蹲下来,“主子,这种活交给小的就好。”
席远想了想,知道自己的举动确实过了,大概是这婢女的眼睛让自己有些怜惜。于是席远直起身,“看着办。”
见主子走了,八宝才松了口气,见小梅还呆着,捡了几片银叶子扔进她怀里,“愣着做什么,叫人收拾!再去包扎一下,还有,看看谁家里正急用钱,拿一些碎片走。”
席远自己大概也未料到,日后这叫小梅的婢女记着今日之恩,居然帮了自己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