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这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大事，甚至面对师兄弟偶尔的捉弄他也只是闷哼一声，冷眼而过，连反抗的意思也没有。袁梓奕一直奇怪，为何在旁人面前乖得跟猫儿似的初九在他面前偏生就露了爪子呢？
    今儿，赶上天桥下卖艺，师父又领着大师哥去学艺，这会儿大家得了师娘的首肯，于是乎三师哥便领着这帮难得出门玩的野崽子们去了天桥。
    杂耍的，唱戏的，变戏法的，师兄弟几个看的是津津有味，“糖葫芦！糖葫芦咧！”
    清朗的叫卖声，吸引着师兄弟们的目光，那颗颗红艳的山楂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初九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嘴唇的湿润与红透，在袁梓奕眼中比那山楂果更具吸引力。
    “就知道你想吃了。”月牡丹拍了拍初九的小脑袋，随即叫住了那卖冰糖葫芦的贩子。“老板，来十根糖葫芦。”接过糖葫芦付了钱，众家兄弟也都是欢欢喜喜的模样，尤其是初九。
    月牡丹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呀，自打师父捡你回来就发觉你特别中意这酸酸甜甜的吃食，记得以前在老家时你最喜欢吃的可不是这糖葫芦，而今这京里的糖葫芦可是比老家的大得多也甜的多了吧。”
    “嗯…嗯嗯……”初九囫囵吞枣般的吃着，脸上的满足感折煞了袁梓奕，月牡丹递给他一串，袁梓奕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
    “不喜欢这酸酸甜甜的东西？”月牡丹关心道。
    “嗯，打小就不喜欢吃。”袁梓奕低沉的声音，样子表现的倒也真像是不爱这甜食的模样，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初九看。那艳红的山楂果外裹着一层晶莹透亮的冰糖，入口时再齿颊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咔擦”声，光是听着就知道这冰糖葫芦有多么的好吃了。只是……只是现在再也不愿意吃了，它就像是欺骗。
    看完了天桥的表演，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年纪跟初九差不多大的孩子早已经摸着肚子朗着月牡丹带着他们下馆子了。
    天香楼
    一进门，那眼尖的伙计便扯开了嗓子，“哟，这不是月牡丹老板吗，快请进，快请进！”伙计倒也热情，迎着一众人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当然，伙计这一喊也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
    要说现在梨园行最红的两位小花旦，当属陈家班的白霓裳还有这登台不到半年的月牡丹了。
    老板也是个戏迷，听伙计这么叫唤也凑了上来，“月老板今晚要唱哪出戏呀？”
    “嘿！这戏园子门口不是亮了牌子吗？”月牡丹莞尔一笑，虽说是一张不施粉磨的素颜可眉宇间依旧是别有一番的风味。
    “这月老板也是，我这酒楼忙，还没得了空儿呢。等晚上打了烊我就立马赶去捧您的场咧！”老板乐呵呵的笑着，一脸的油光不觉让人想起了天香楼的招牌菜——红油猪头肉。
    “好呀，那我可就等着您老了。”嘴角轻笑，月牡丹将视线转回初九他们身上，“想吃什么尽管点，师兄难得请你们吃饭，别跟我客气了。”
    此言一出，大家跃跃欲试，“红烧肉！”“清蒸鲈鱼！”“我要那…那个……哎呀，就是你们最招牌的菜啦！”
    七嘴八舌的争相点菜，月牡丹揉了揉眼角，看向一直默默不语的袁梓奕道，“你怎么不点菜呢？”
    “……”袁梓奕沉默，月牡丹不讨好的尴尬的看了他几秒，脸上的笑也是挂不住了。
    对于这个一直过于沉默的师弟其他师兄弟们也不知该怎么说，恐怕除了初九外，没人是想真正地去了解他吧。
    菜上齐了，满桌子色香味俱全菜色可是馋坏了这些个孩子了。
    “师哥，你真好！”
    “是啊，还是三师哥好，大师哥成了角儿别说请我们吃饭了，连个枣子都没瞅见过，整天整天的就往园子里跑，师父也是，还那么惯着他。以后我要是成了角儿我就给大家买上一车的冰糖葫芦，带你们去最好最好的馆子吃饭！”满口塞着鸡腿的六师哥说道，一手的油腻伸向月牡丹那件新做的衣裳上，月牡丹眉角微微一蹙，又笑开了。
    “大师哥那也是忙，早前我们戏班子刚来京里，若不是靠着大师哥也许师父真就领着我们去乞讨了。大师哥虽说与师父一般严厉可那也是为我们好不是吗？”
    “诶？说的也是，大师哥也就是小气了点，其他方面倒也没克扣我们这些个师弟们。不过还是三师哥好！”这话一说，月牡丹的笑更加深了，随手夹起一块红烧肉就挨个递到师弟们的碗里。要说这做人，陈家班的这帮小崽子们个个揣着心思，可若说收买人心，恐怕白霓裳是真就比不上月牡丹了。
    酒足饭饱之后，夕阳也落在了山头，一天也就这么过了一大半了。
    “师哥，今天怎么不高兴了？”归途上，初九与袁梓奕走在最后，想来这一天也没见袁梓奕怎么笑过，初九蓦地想起了那晚袁梓奕的反应，好像自那晚起他的心情便一直不好。
    “没什么，倒是今天扫了你们的兴致了。”袁梓奕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切，兴致倒也没什么，只是三师哥的那一套在我身上不起效果。”初九突然说出这话，袁梓奕稍有惊讶的看着他。
    初九见他竟然惊讶，无所谓道，“我打小在陈家班长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师兄弟的个性我比谁都清楚。大师哥本就不太喜欢我们，更不用说在我们身上花钱了。他虽是小气，不过也未存什么坏心。可是三师哥不一样……”初九眨了眨眼，袁梓奕似懂非懂，这陈家班他不过也就待了一年，况且平日里又鲜少与其他人多有接触，更不用说什么人什么个性了。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我就是告诉你，有些人对你好那是有目的的。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什么都不顾了。”初九跟个小大人似的指着袁梓奕的鼻子振振有词。袁梓奕气结，暗想着方才是谁糖葫芦吃的最多了，又是谁在馆子里一个劲儿的喊加菜的。
    “你说的我明白！”
    袁梓奕重重的点了点头，想起那糖葫芦就想起他娘亲将他丢在戏园子门口的事，还真是应了初九的话，别人对你好是有目的的，就连自己的亲娘都这样了，那别人呢？恐怕还真的不能相信了。
    “明白就好，对了你怎么就不喜欢吃糖葫芦了呢？”走着好好的，初九突然停住了脚步，袁梓奕一个没留神便撞在了初九身上，那身子，软软的，还有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诶？”半响回过神来的袁梓奕一脸茫然。
    “我是问你怎么不喜欢吃糖葫芦，喏，给你留了两个，可别说我小气了。”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纸包，“给你了，以后记得还我。”
    袁梓奕愣愣的接过手，打开一看竟是两颗晶莹透红的山楂果，不由得，心中紧紧的抽痛了一下，竟是暖暖的疼。
    这算是有目的吗？袁梓奕不禁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