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舞雪 风雨飘摇 宿命——轩辕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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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殇元帝七年,二月初。
这是我来到宗政家族的第二年,图哈部落的首领来到了宗政家族,带来了他十岁的幼子;此后五月,蒙涂部落的首领到来,带来了他十二岁的幼子……
第三年,这个屹立于大漠绿洲之心的玄雾庄邸,共有聚集十个少年,皆为西北大草原各个部落的长子。
以此牵制各个部落,当真是绝好的手段。
十人之中,惟我一人是女子,然而那八个人最畏惧的却是我。
“你便是独杀白眼冷鹰的轩辕盈月?!”
然后,我清晰地看见那最后一个到来的狐衣少年,他眼中的惊异转化成了畏惧,我知道他为什么惊惧,如同之前的每一个自命不凡的少年的反应一样。
当年剿灭草原各部落的叛乱势力,令其臣服于宗政家族的人,是我的母亲,或者说,是我们身后的轩辕家族。
自此,草原各个部落的人畏惧轩辕家族,这样的畏惧如同流入了血液之中……
可是,我却忘记了——畏惧,并不是最好的保护。因为别人在畏惧你的同时,很可能恨不得你死去。
科尔族,他们曾经拥有草原最肥沃的一片大土地,那里曾经是草原最美的“沁地”,每年那里都会诞生草原最勇猛的勇士。然而,如今的他们,却只能守着一小片贫瘠之地,时刻防备着草原无常的气候,与中原商客的欺侮……
这样的恨,比畏惧更加深刻。
“是你的家族害了我们!你也是魔鬼!你也终将不得好死!”
这是那个狐衣少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对我与我家族最深刻的仇恨与诅咒,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眼睛睁得那样大,即使没有了气息,却仍像是在看着我,嘲讽着我,诅咒着我……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握着手中的剑,我的手一直在颤抖,抓得越紧,手便抖得越发厉害,直到我手中的剑真正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那时我便知道,我不能放下手中的剑,因为我不能死,唯一的办法,便是不停地杀戮。
“停下。”
我一直知道,他住在某个与我们很近的地方,那是宗政家族的核心之地。然而,两年了,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那八个人还在将我团团围住,他们手中的刀一样在颤抖,他们的眼中同样有着畏惧与仇恨,然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第二个上前杀我。
他就那样负手走来,冷峻的面孔令人无法揣测他的情绪。
不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他同样会带给人畏惧,然而畏惧之外,却永远有着令人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力量。
他走过的地方,让人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少主!你要包庇轩辕家的人么?”一个蓝衣少年见状,忍不住开口嚷道。
不错,无论是什么理由,轩辕盈月都不该在宗政家族杀人。
可是,我只学会了杀人的剑,从不懂得忍让。
罢了,他是宗政家族的少主,亦是我的主子,我不能让他为难。正欲开口之际,那少年却已经开口:“放下兵刃。”那清冷的声音,轻而淡,却带着一丝威严,仿若不怒而威的王者轻描淡写的吩咐臣子。
闻言,那八名少年皆是一怔,随即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
对宗政家族的臣服,亦如对轩辕家族的仇恨与畏惧,早已植根于他们的血液。
我听着兵刃落地之声,下意识地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
作为属下,我不该直视自己的主子,然而那一刻,我竟是无法从那双眸子离开,那一刻,看着他的眼眸,我,竟然想要哭泣。
他,缓缓上前两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清冷的声音继续在我耳边响起:“你,不用放下你的剑。”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那一刻的眼神——我明白。
只是这三个字,便是我愿为他厮杀一生的理由。
那一年,我十二岁,他十四岁。
成殇九年,七月大旱。
“在大漠里穿行,却迷失了方向,要走出去,起码需要三天,你袋中却只剩下一口水,你准备怎么样?”
我不假思索:“喝掉。走出沙漠。”
“为什么?”
“带着水,便是带着希望。这样的希望太满,反而是负担罢了。你身上若没了半点水,才能激发求生的意志。”
他似是很满意地朗声一笑,那笑意偏偏令我琢磨不透。每次我认真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总要这样笑,不似讽刺,亦不像赞赏。
我冷冷转过头,寒声道:“难道少主有什么更好的看法?”
他淡淡摇头,敛笑道:“我原本还想再问你,如若是我们两人在大漠中,只剩了一口水。看来我是不用问下去了。”
“……”
“或许,我们可以出去试一试。”
或许,他一开始就该那样问的。
那年,我忘记了轩辕家的使命,忘记了轩辕盈月的使命。我要自己变强,更强,不是为了家族,只是为了这个少年。
那年,我们走遍了西北的草原与大漠。
那年,我们都不明白感情为何物,那或许是爱,又或许是命。
那年,我十六岁,他十八岁。
大漠黄沙,草原无际,我们策马奔驰,却终究找不到停息之处。无论宗政家亦或轩辕家,这片天地,看似广阔无垠,我们终究只能为之操控。
我不知被关了多久,黑暗中,无粮无水……
多年后,我在想,轩辕盈月的宿命,若了结在了那暗无天日之地,是否更好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祖母亲自将我从暗室中带出,阳光如尖刀般直刺入我的眼睛,然后,满目是一片血红……
我终于明白,祖母对我的惩罚。如果宗政家族是太阳,那么轩辕家族便永远是辉煌之外的那抹黑暗。强冲出黑暗,只会刺伤自己。
我不敢将头低下去,只能迎着耀眼的光芒,不敢闭上眼睛。
“盈儿,你未免太过倔强。”
祖母在一旁淡淡叹息,听似关切的话语,却显得那样冰冷而残酷。
如果我注定一辈子在黑暗里,为什么又要让他走到我面前?两年时间,我们可以一人一马,并肩走遍了整个西北的草原与大漠,只因他那一句“我们可以出去试一试”。
我那样相信,只要我们在一起,天下没有我们闯不去的地方。
我终于又看见了他,在大漠的日光下,他的神情,是无法言语的冷漠……
他也明白了:先祖所立的规矩,轩辕家与宗政家的后裔,永不能结合。
我想起了乳母曾不慎提起的,在我出生之时,玉师傅对我命格的批言:月盈则亏,情深缘浅,辉煌一生,杀戮一生,孤苦一生。
原来,人终究是争不过命的。
原本以为相遇是命运的安排,原来在百年之前,命早有注定。
我在先祖的灵柩前跪了三日。眼前仍旧是血色的一片——或许我看见的是先祖曾经浴血的搏杀,又或许我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那年,宗政明筹正式成为了宗政家族的当家。
那年,我跟随他走进了宗政家族的宗祠之中,他向着整个家族,以及各方部落首领宣告:轩辕领主,任西北各路部队首领,此后,见轩辕盈月,如见宗政明筹。
那年,正是成墒十年,启垣帝驾崩,央帝即位。
那年,我离开了西北,前往中原。
那日,正是草原的鬼火祭。
那日,天降神祗——
“红莲烈焰,焚尽三世;血火噬日,四星汇聚;冥星照命,千尘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