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邱丹生散落两鬓的发丝被刮到伊卜的脸上，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挽住，如是道：“你的头发比我家乡的姑娘还好看。”
    任一男子听到自己与一介女子相比，想必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何况以邱丹生的性子，早就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冷眼瞥向伊卜，邱丹生挥匕切断被伊卜握在手心的发丝，嘴角一扬，嘲讽道：“外域之人都像你一样油嘴滑舌吗？”
    有人长得好看，不代表生性喜欢被人观看，当日在长安，他实在无计可施，只得忍。
    “油嘴滑舌？”伊卜不明白邱丹生的意思，中原的皇帝曾经对他部落的可汗有言在先，如果他的族人喜欢上一个中原人，那么他会赏赐给他们的。
    至于中原人口中的南风，他们回纥人追求自由，若是真心爱上，同是男子有何不可？寨中不是没有同为男子的族人共住一屋，过着与寻常夫妇相同的日子。
    倏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听到动静，伊卜回过头，正巧对上陈锦怒目而视的视线，愈发不解地偏头望向邱丹生，“你认识？”
    塞外风沙大，邱丹生抬袖掩住口鼻，到底还是呛了一声，伊卜错把他的呛声当成了承认，眉头紧蹙，慢道：“他是谋士？”
    除了谋士，他想不通还有谁会在军营里穿着宽袖儒衣，明摆着行动不便，身份高贵。敌军若要来了，第一个被掳走的就是这种人。
    若无其事的弯腰，将匕首插在左脚的皮套里，邱丹生想要装聋作哑，懒得理会他们。
    “他是谁？”来军营多日，陈锦还未见过有谁可以如此接近邱丹生，当然破空、叶桂两人的身份在他的眼中犹如蜉蝣，不值一提，自然没把他们当人看。
    歪着头，邱丹生不疾不徐的接道：“锦少不在营中与将军商谈要事，跑来见我等小卒，真真空闲的很。”
    “你！”陈锦面红耳赤，气恼到了极点。他现未及冠，将军怎会把一个黄口小儿放在眼里，听他的计谋。
    一步错，一生错，他没兴趣重蹈覆辙。念及往日种种，邱丹生当断则断，存心要使陈锦对他怒极、气极，不再有他想。
    “若无他事，容我休息片段，方便响午进山巡逻。”他大步流星，边走边说，全然不把陈锦放在眼里。
    多日来，陈锦受到了邱丹生不少的忽视，他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尽，随即厉声呵斥道：“惹怒了我，对你有何好处？！”
    “大约心情会欢悦点。”原是陈锦不提及，他不必说，无奈他纠缠的紧，那么休怪他出言无状。
    当下，陈锦被邱丹生给气的大声喘息了几声，差点没忍住，对他出手无礼。
    “哈哈。”伊卜本是要忍，可惜最后忍不住笑出声，他是听说过邱丹生的性子无人招架的住，别看一副光风霁月，内里凉薄坚忍。上了战场，比起一般的将士，还要出手狠辣，刀刀都要见血才收。
    人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自讨苦吃，即使清楚两人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还是不甘心的想要与天斗。陈锦低头嗤笑了一会儿，他不怕自己的所作所为可笑，所在意的唯独只有一项，是邱丹生的心。或许在他人的眼中，他是自厢情愿，邱丹生对他，从来都是疾言厉色，片点不留情。
    寒风刮面，邱丹生发丝随着风左右摆动，时过境迁，当日的人心叵测，造成他今日的辣手无情，也许真应了佛家的一句凡事有因，方出果。
    稍久，三人间的气氛极为古怪，幸好途中有一士兵奉将军命令呼走邱丹生。
    他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伊卜不想探究，例行公事一般地说了一句，“既无他事，恕我先行告退了。”
    与伊卜一样，陈锦没兴趣和一个不认识的回纥人继续逗留下去，转过身，各自做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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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四个时辰后，邱丹生从将军的帐篷里走出，脸上阴霾密布，就差没直接表露出他的不悦了。旁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一迳去了马房，夺过绑在木桩上的一条褐色缰绳，在风中策马疾奔。
    “少爷又怎么呢？”叶桂晚来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邱丹生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想要冲上去，却被破空拉住胳膊，他有些惴惴地仰头望向他，破空眉眼低垂，不做声的阻止了他。
    一路笙旗晃动不休，刀戟声丝丝入耳。邱丹生全然不顾巡逻士兵诧异的眼神，怒气冲冲地扬起袖中的番弩，射向百里之外的箭靶！
    “欺人太甚！”他转过马头，眸底深处尽是一片怒火。
    他自是年少，韶华倾负，怪不得他人，可即使是无用之人，心中依旧会愤慨、会怨恨。
    马声嘶鸣不止，邱丹生攥紧手中的番弩，清朗的容颜上满是阴郁，他且不是优伶，更不是娼妓，偏偏他们开宴贯拿他奏乐取乐？
    “红帐里不缺弄曲弹琴的人，为何会是我？”纵然他学琴，弹的一手好曲，不代表他生性喜好热闹，乐于在众人间出风头。
    什么京中要人，要他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可恶！”他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要找人伺候，尽管去红帐要人，惹急了他，休怪他不留情面，弄的双方难以下台。
    风拂过笙旗间，咿呀的作响，邱丹生蓦然抬眸，眼底闪烁着骇人的清冽，他宁愿戎马一生，不想继续委曲求全。
    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想到这，他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人拿他的相貌、琴技作为取乐，已是老伎俩了。今日在帐篷内，众人东拉西扯，像是料到他不会生气般，派人取来他的琴，询问他琴技久未练习，是否需要调调音色，随即又问及惯常喜好弹奏的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