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壶浊酒喜相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76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一.
跖承认自己这次是真的失恋了。即使再厌恶那个剑客,也得承认他身上有着足以配得上蓉儿的品性。
这个直肠子、急性子的男人忽然在桑海集市悲伤总爆发,移形幻步偷了人酒家一坛子酒,又移形幻步掠出人群,猫到了某个野林的某棵树上一口一口地独酌起来。
他喝得极慢,醉得倒快。
盗跖看见蓝白身影出现在树尖时,眯起几下眼才将那四重影给合而为一——白凤?
白凤?!白凤!
盗跖飞身而起。
白凤看了看身下地面上醉酒中,欲对敌却连站都站不稳的男人,扯了扯嘴角。
盗跖晃了几晃才站定,倒是清醒不少。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敌不动我不动。
半晌过去,盗跖睁大眼看那个清傲男子伸手用内力吸起被自己留在树上的酒坛,盗跖就这么着看白凤先是品了品味然后一口喝干了他剩下了半坛酒。
盗跖想这算是什么?
反正看起来不像是要开打的态势。这是不是说,自己可以……
“站住。”白凤清冷的嗓音响起于高处。
盗跖停下了脚步,转了转眼珠,回身说道:“酒可是给了你,不是么?”
盗跖回身言语未尽,白凤已然掠身于他面前。
“我觉得吧,我们俩除了打架似乎没有别的交际点。”盗跖没话找话,他在笑,但他全身的肌肉已然绷紧,处于一级备战状态。
“噢?”蓝白身影的俊秀男子也笑了,“那倒也未必。”
“不然呢?”盗跖摊手笑问。
日上中天。阳光穿透茂密枝叶投射于地面,不过是几缕斑驳剪影。
盗跖倒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和一个敌手相处啦。但,显然,一起喝酒比两人拼上性命的对决要好;尤其在他因情而伤的此刻。所以就——
盗跖没有形象地坐在粗状的树枝上,背对着白凤。
白凤曲膝,半靠树的主干。
两人手中都有一小坛酒。
盗跖喝了一口,赞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打哪里弄来的酒,还藏在树洞这种很怪异的地方啦,但这是好酒。白凤兄,你脾性是怪,品味不差。”
敌手,直脾气,热心肠,聒噪男。
白凤把玩手中的小酒坛,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大约知道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有什么样的脾性。
然后,大片沉默时光来临。
盗跖喝得仍是极慢,他眯着眼看从树叶缝隙中投射而下的日光剪影。
谁能料得世事?
他想,本来讲好的,再见蓉儿时就求亲,他连生几个孩子这种事都想好了。本来是性命相搏的敌手,却在这样的时间与这样的地点,与之对饮。
想到嗤笑出声。
朋友,爱人,亲人,敌手……随便,爱怎样便怎样吧。
不过眨眼工夫,就又被那清冷又古怪的男人“偷袭”成功……悲伤瞬间消失,盗跖小吃一惊,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当然,如果白凤有意的话,他失去的不会是酒坛,而是性命也说不定。
但,盗跖毕竟只是失去了酒坛。
盗跖扭转上身,他看向身后的蓝白身影:“怎么?我的会比较好喝?”
但白凤虽手拿两个酒坛,分明滴酒未沾。
“这是我的树。”白凤忽然开口,但说得话与盗跖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酒本来是给我的鸟的。”白凤接着说。
盗跖扭身看着白凤,眨眼,拍头,笑了:“噢。那我该说对不起,叨扰了。”
这奇怪的相遇,这奇怪的对白。
“那倒不用。”白凤回道。
盗白二人对视。
“你说话。”白凤又说道。
“说话?”盗跖挑眉,表示是真得听不懂了。
“是。这样我就原谅你。”白凤侧开了眼眸望向了别处,“我想听听声音,而你,不让我讨厌。”
“唔!”盗跖的眉挑得更高了。听听声音?不让他讨厌?
其实之后偶然想起今日,发现当时觉得寂寞的原来不止是自己。
白凤也会寂寞?
——这世上,谁不寂寞?
但当时,盗跖觉得这个人真是好玩儿。于是笑应:“荣幸之至啊。能被万鸟之王夸赞。”
占了人家的地盘,又喝了人家为爱宠准备的美酒。盗跖想,只是说说话反倒是便宜自己了。
盗跖讲起了上古的传说,又讲起了民间的故事。只是没有提到一件现世之事。
盗跖是个能说、爱说、会说的男人。白凤背靠树干安静而沉默地听着,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评论。
白凤是个沉默、聪灵、出脱的男人。盗跖没有形象地跨坐在树枝上一通胡吹海侃,应了前者的要求。
这奇怪的二人,这奇怪的相遇。
如果不是生逢乱世,也许会是朋友。许久之后,盗跖有这么想过。
盗跖生性耿直,古道热肠。他想过许多事,或者说,他有过许多愿望。
他想,天下太平,再无血腥敌对战争死亡。
他想,相爱之人能安然相守到老。
他想,亲人也好朋友也好健康平安一生。
于是,他就有了许多因“求不得”而产生的伤感。
那日,日暮时分,盗跖跃下了白凤的树。
一个没有出声挽留,一个没有说再见。
当盗跖离开白凤的树时,他已然心安。
盗跖乘着暮色而归,他已明白,爱情已逝。而人生仍有许多远比情爱更重要的事值得他拼之性命也要去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