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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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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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柳绿的房间,窗前的元宝树迎风摇曳生姿,跟搔首弄姿的妈妈有种俗气的协调。
“来来来,试试这件衣服,看合不合身。”妈妈殷勤地把衣服套在我的身上,嘴里不停的啧啧:“哎哟,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呀,瞧这俊俏的小模样。”末了还加上一句,就是太黑了。
我像个人偶一样被摆弄来摆弄去,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妈妈表情很满意地说:“以后你不用在厨房干活了。”我惊了一下,以为这是要赶自己走,又听她继续说道:“从明天起,你就跟着敏柔姑娘,好生伺候,日后自会好处多多。”
一听这话,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万分地说:“我也能去伺候姑娘?”
前不久黄大娘还讥讽我长得跟鸡仔一样,又黑又瘦,给院里的丫鬟洗脚都没资格,怎么这会儿就能去伺候姑娘了?
虽然丫鬟这个活计是伺候人的,但对我来说可是个美差呀,不仅不用受黄大娘的奴役,而且还有漂亮衣服穿。
今天妈妈怎么突然大发善心,难道是方才被夜壶熏晕了脑袋?
隔日,我搬到了专门给丫鬟们住的下房,下房在西院的一间偏僻屋子里,床是一个大通铺,六、七个丫鬟睡在一起,不过比起稻草铺实在是好太多了,而且干净整洁,不会有蟑螂老鼠之类的时不时跑出来吓你一跳。
“这里给你睡。”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指着一个床位对我说。
我闻了闻床褥,忍不住说道:“这床好香啊,跟姑娘们身上用的香粉一模一样。”
采香见我一副土包子的做派,心下便有了些轻视,冷着脸地说:“这里的东西你不要随便乱动,要是丢了什么,你可就难辞其咎了。”
我听出她是什么意思,说:“我不会偷东西的。”
“小偷可不会说自己偷东西,你干了什么见不得的事会写在脸上吗?”
我才刚搬来,以后还得在这儿住下去,不想一开始就得罪人,哈着腰,一脸谦卑地笑说:“我不会偷东西的,采香姐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让你搜身。”
采香翻了一下白眼:“脏兮兮的,谁要搜你的身。”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脏吗?来的时候自己还特意洗过澡的,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小绿给的呢。
随便收拾了一下,我就到前院报到。
前院住的都是叫得上号的红牌姑娘,一人一间闺房,环境清幽别致,西院的丫鬟房自然不能跟这儿比,因为住的人根本不在同位档次。
敏柔的房间不同于妈妈的庸俗芜俚,装饰摆设都很别具一格,桌上摆了一个盆花,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幽兰清香。
我瞥到雪白的墙壁上还挂了一幅画,画上是一名端容秀丽的女子,她举着一把摇扇,臻首轻垂,欲迎还羞,神情又略微带了点调皮天真。
“你就是妈妈说的那个小丫头?”此刻画中的女子正在喂鸟,见我进来,百般聊赖地问。
我有点紧张地点点头,说道:“是,奴婢叫阿弃,来伺候小姐的。”
她‘哦’了一声,然后就没说话了。
我站在那里,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难道就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
大概是看出我的窘迫,敏柔吩咐道:“倒杯茶给我。”
我应了一声,赶紧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她的面前:“小姐,茶来了,小心烫。”
敏柔伸手过来接。
她的手和我的手碰到一起,马上黑白立见,美丑即分。
我顿时自卑地不行,像被打回原形似的缩回手。她居然哧地笑出了声。
我也跟着笑,不过是尴尬的笑:“以前还没这么肿的,昨天被罚洗了一天的碗,就成这样了。”
敏柔问:“你为什么被罚?”
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跟她说是偷东西才被罚的?可我压根连首饰的毛都没摸着。
敏柔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难道是因为你偷了我房里的首饰?”
我‘啊’了一声,慌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没偷你的首饰,我不是小偷啊,小姐,你千万得相信我。”
无缘无故地被人按上偷窃的罪名,我恨不得吐一口鲜血,以示自己的清白。
“逗你玩的,一看你就是老实巴交的孩子,那个黄大娘的为人我也知道一点,你在她手下干活免不了要受罪。”敏柔嘴角弯了弯,风轻云淡地说。
提起黄大娘,我想起今天临走时,一向专横跋扈的黄大娘居然对我热情了起来,慈眉善目的样子跟之前判若两人,让我有种错觉,以前虐待我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大约是担心我日后携私报复,当然,这是她想多了,我只是个丫鬟,没有欺凌压迫的权力。
“这金创药给你。”
敏柔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黄色小瓷盒。
我接过来,打开盒子,一股清香立刻飘了出来。好香。蘸了一点,细细地涂在手上。
“这是用茉莉粉调配的花脂软膏,有去血散瘀的效果。”
“怪不得这么香呢。”我笑眯眯地说:“小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敏柔姑娘可在,小生进来了。”
我顺着声音回过头,就见一个容貌清俊,意气风发的青年走了进来。
敏柔一见到他,双眼一亮,随即又佯怒道:“你死哪儿去了,为何都不来找我?”
青年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俏生生笑道:“要骂小生之前,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敏柔娇哼一声,扭过脖子。
“这段时间是我疏忽你了。”青年歉然:“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一直抽不出空来见你。”
敏柔歪着脖子,还是不搭理他。
“你若是这么不理不睬的,那我可就走了。”说完,作势抬脚就要走。
“龙千波,你敢走,以后就不要来见我。”敏柔挥起粉拳,拼命敲打他的后背,别看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子,打起人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龙千波被打得招架不住,只得求饶:“娘子,你打死相公我了。”
“打的就是你这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臭男人。”
“此话怎讲?”
“少给我装傻,你不是娶了沈家的千金吗?忙着跟你的新夫人耳鬓厮磨,怕是早忘了我这个旧人罢。”
“原来在吃醋呀。”龙千波展眉一笑,哄道:“这怎么能怪我,我与沈家小姐是指腹为婚,那时我还在娘胎里呢,等我出生这事早已即成,就算要退婚,家父家母那关也说不过去呀。”
“少拿你爹娘搪塞我,恐怕是你自己看上了沈小姐的美貌,不舍得退婚罢了。”
龙千波摇摇头:“沈小姐再美貌,怎么比得上柔柔的蕙质兰心呢?”
敏柔白了他一眼,酸里酸气地说:“听说新夫人长得花容月貌,龙公子真是好艳福呀。”
“她嫁给了我就是家花一朵,家花又怎及野花香呢?”
“怎么,我是不是得感激你还记得我这朵野花呀?”
龙千波呵呵笑了两声,手不安分起来:“这些日子不见,柔柔的腰可是细了?”
敏柔不客气地拂开他的手:“这么猴急,也不看看我房里还有人。”龙千波瞥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我:“她是谁?”
“新来的丫鬟,瞧着怪可怜的,你身上有银子吗,赏她一些吧。”
“你倒是惯会借花献佛。”龙千波无奈地笑笑,掏出一锭银子,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对着那锭银子咽了咽口水:“阿弃,我叫阿弃。”
龙千波不禁皱眉:“什么破烂名字。”
敏柔掩唇笑说:“你不是老吹嘘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吗,今日便让你小露一手,给我的丫鬟取个漂亮名字,如何?”
龙千波想了想,念道:“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蓠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我暗想,莫非他要给自己取名菊花?……那我还是宁愿叫‘阿弃’。
一双桃花眼笑成月牙,对我说:“你就叫桃蓠吧。”
我愣了愣,眼前这名男子笑得温柔无害,却让我莫名的有种压迫感,就像多年以后,他依旧这样笑着对我说:
“阿蓠,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