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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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风树转身回到自己揭去了两层的那具小银棺旁,继续重复着撬开棺盖的动作,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看来,外面六层是椁,最里面一层才是棺。不过……都说‘天子棺椁七重’,这七层的棺椁居然拿来安放玉雕……”
    “第一,那是中原的丧葬制度,这儿的葬习应当不同;第二,如果真的是神器,七重棺椁也不够尊贵,”萧木客冷冷道,捧起第三具小银棺,端详片刻,才开始动手挑开棺盖。不多时,七重棺椁都打开了,最小的一只银棺里放置着完全相同的丝织物,其上横着一只棕红的玉石眼睛——跟另一具棺椁中的毫无二致。他抿了抿唇,将两枚玉雕眼睛并排摆在甲板上,抬眼望向风树:“那具棺椁中放的也是一样的东西吧?”
    风树耸耸肩,摊开右手,掌心里果然躺着只一模一样的眼形玉器:“这棺椁也是七层。我看这三件玉雕,色泽、质地、刀工,都没有什么不同,到底哪一件是真正的神器?”
    萧木客接过风树手里的玉雕,跟其他两个放在一起,微微闭了下眼睛,低声道:“恐怕都不是。”
    “这算什么?疑冢吗?”风树挑了下眉,略略一顿,又道:“真的神器会不会在你没开的那四具棺木里?刚才你……为什么……你碰到那四具木棺中的一具以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萧木客面无表情道:“那几具棺材里没有任何实体的东西,不管是器物,还是尸体,都没有,只有一股非比寻常的怨气。”顿了下,又添上一句:“现在还是想办法找到我们的小船吧,不然……真得游回盘龙岛去了。”
    “这些东西怎么处理?”风树问道,视线滑过散落一地的小银棺,停在那三枚玉雕眼睛上。
    萧木客漫不经心道:“先收起来吧,一会儿想办法带走。”
    “也是,至少没钱的时候还能换点钱花,”风树懒懒说道,也不管身上还挂着水珠,随手捡起先前脱下的衣物,一一穿戴好。
    萧木客睇了他一眼,蹙眉道:“你就不会先去船舱里找块布把水擦干吗?”
    “麻烦,”风树不以为然道,将那三只玉眼睛收进袖子里,然后把小银棺照原样一层层套好,摆在角落里,直起身子。倏然觉察到了什么,他指着萧木客,瞳孔里掠过一丝惊异:“你身上的水为什么干得这么快?”
    “嗯?”萧木客闻言一震,垂眼审视自己的身体——此刻,头顶的太阳正放射出刺目的光芒,两人身处的大船却有如冬天般寒冷,尤其是舱口附近,一股冰冷的气流在这里盘旋不去——风树的头发、衣服不断淌下水来,可自己浑身一颗水珠也没有,不仅皮肤和衣物早已干透,甚至发丝都不带丁点潮气。
    “我……”萧木客侧头盯着自己的左臂,表情十分奇怪。风树惊讶地发现,他的皮肤一点点变红,接着,大滴的液体从他脸上、脖子上、身上滑落。不过,并不是海水,而是冒着热气的汗珠。
    “你很热吗?”风树拧紧了双眉,隐约感觉什么地方不妥。刚才浸在冰冷的海水里,他前额上的肿块似乎不那么疼了,但现在那块皮肤又炸裂般疼痛起来,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什么。就在这一刻,萧木客投射在他视网膜上的身影突然迸出血红的微光,就像不久以前他在海里看到的那样。
    风树一惊,不好的感觉迅速攀升:“你……你究竟怎么了?”
    “是那个东西,”萧木客偏头看着自己的左臂,语声平静,却又跟平常有些不同。
    “哪个东西?”风树上前一步,眉头皱得更深了。
    “就是杀死这船上所有人的东西,”萧木客冷然道,接连向后退去:“你别过来,只要被它看到,就会被缠住、杀死。”他的目光一直定在自己的左臂上,不,确切地说,是定在左臂上端那两个青白的金属环上,脸色难看极了,但脸上的表情并非害怕或者惊慌,而是一种苦涩和恨意混杂的复杂神情。
    “你……”风树右手按住剑柄,正想不理会对方的话走过去,却在刹那间看见包绕着萧木客的红光伸出了两条细细的触手一样的光焰,慢慢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心头大大地一跳,他僵了下,又继续往前走去:“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对付它?”
    萧木客低叹一声,扯下左臂上一个金属环,手一扬,远远地抛了出去。随之消失的,还有那团妖异的红光,以及风树眉心的剧痛。
    揉了揉眼睛,风树难以置信地瞪着萧木客,好一阵才犹犹豫豫地说:“你拥有这么强大的灵力,为什么……不早点使用?为什么要抑制它?难道……你使用的灵力也不是自己的?”
    萧木客穿好自己的衣服靴袜,答非所问道:“既然作祟的是墓里的邪物,而非这艘船,我们就可以乘它回盘龙岛去了。你把船上的尸体搬到岛上去,然后下到岛边的浅滩上,把船推到海里去,我去把帆挂好。”
    风树重重地哼了一声,走进船舱,只见摆在几案上的食物都变成了黑色,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臭味。而之前充斥着船体的湿冷气流已经荡然无存,舱里又闷又热。他皱了皱眉,步出大厅,进入后面的走道中,打开左手边第一扇房门,用地上铺的席子裹住尸体,扛到小岛上扔下。又回来清理其它舱房内的尸体。不多久,萧木客挂好了帆,也过来帮忙。二人把船上的尸体和腐坏的食物统统搬到小岛上,又将船推出了浅滩,扬帆而去。
    回到盘龙岛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暮色雾一般弥散在空中,咸咸的海风里带着炊烟的味道和一丝饭食的香气。风树一行借住的人家位于一座小丘的半山腰上,面朝大海。直至此时,他才注意到,那座屋舍前挑着一幅布,上面有温泉的字样。
    “原来我们借宿的地方是经营温泉浴室的,”风树走在山间的小径上,回头向后方的萧木客道:“可惜娘娘腔变成了玉石,不然他就可以天天泡温泉了。”后者一言不发,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风树低头看着路旁的野草,加快了脚步。自从摘掉那个金属环,萧木客似乎消沉了许多,不但更加冷漠少语,而且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难以亲近的乖戾气息。一路上,风树不时地对他说几句闲话或者问点什么,他一概不理,只怔怔地望着半空中某一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别扭和僵硬。
    路在前方出现了分叉,风树恍若未见,径直沿着原来的方向走下去。这时,身后传来萧木客冷冰冰的声线:“顺着这条岔路走下去有一座两层的房屋,许家的人就住那里。”
    “是吗?”风树冷冷一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你觉得迷药会对许家那些人有效吗?”
    “你何必明知故问,”萧木客淡淡道:“他们只是不想多事罢了。”
    风树微微摇头,神情严肃起来:“上次许家那个老太婆,好像是许大小姐的乳母吧,被海怪拖下船去,后来我又杀了她儿子,许清蕖居然问都不问一声,而且那以后碰见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很简单,她不想再装下去了,”萧木客轻声说:“她现在什么事都不会做,只等我们拿到神器就动手抢夺。”
    “她不是魔族吗?”风树脚下一顿,扭头睨了萧木客一眼,不解道:“你说过,当初魔族寄居在一些蜀国王族的身体里,指挥蜀人埋下了这些神器。如今他们想要,自己去挖出来就是了,对他们来说应该很容易吧?干嘛要等我们找到了再来抢?”
    萧木客却不肯再说什么,越过风树,自顾自地向他们借宿的房屋行去。
    风树骂了一声,无奈地跟在后面。
    盘龙岛上的房屋多是上下两层都能住人的小楼,远不如杜石岛上的楼房精致坚固,只是看起来比较新和干净。萧木客等人借宿的那所房子,一楼的正门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但不知是不是时辰不对,并不见有洗浴的人进出。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透出灯光的地方飘了一眼,绕到房屋侧面,准备从小门进去。
    就在此时,伴随一阵“呯呯砰砰”的声响,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拄着拐杖从正门后走出来,倚在门边,向着大海发呆。老者衣饰华丽,却面黄肌瘦,双眼用黑色的布条缠着,眉头紧锁,满是褶皱的脸忧郁而又呆滞。
    “他就是这家的主人吧?”风树住了脚,悄声问萧木客。他苏醒之后只随便吃了点东西,洗漱一番,就随萧木客出门去了,那时屋子的主人一家尚未起身,是以他全不认识。
    萧木客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走近前去,伸手碰了碰老人空着的左手。
    那老者一震,转过脸来,笑道:“是谁啊?”他虽然在笑,却难掩心中的恐惧,声音和肩膀都微微地发着抖。
    萧木客没有说话,而是拉过老人的左手,伸指在上面划了几下。
    老者很快平静下来,笑容也变得自然多了:“是你啊。你那位朋友怎么样了?”口音跟杜石岛上的居民颇为相近。
    萧木客又在老者的掌心划了一阵。风树走近几步,留心观察,看出他写的是“没事了”三个字,愕然道:“这老头……又瞎又聋?”
    萧木客微微颔首,停了下,又道:“这家人姓沈,家里一共七口人,这老者和他妻子,他们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还有大儿媳生的一个孙子。听说小儿媳也快要临盆了。另外还有几个仆役,不能算家人。除了小儿媳,这家其他人都是盲人,这老人更是又聋又盲。”
    风树盯着老者裹着黑布的眼部看了好一会儿,也拉起他的左手,一笔一划在掌心里写道:“您是因为年纪大了耳背吗?”
    老者凄然一笑,摇头道:“我十几岁就聋了。”
    无视萧木客阻拦的眼神,风树接着在老人手心写着字:“您是被仇人害得又瞎又聋的吗?”
    老人抽回手去,长叹一声,强笑道:“算是吧。”说罢,再度扭头朝向海边,仿佛能看见什么似的,一脸专注地对着落日下染上了一层橘色的海面。
    萧木客冷冷地斜了风树一眼,转身走向屋子的侧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风树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单音,又四下看了一圈,这才懒懒进了屋。走上二楼,迎面是一间宽敞的大厅,门开着,风树刚行到门边,就听见毛不拔愤怒的吼叫,似乎整座房子都在他的声音里震动:“大笨石,这都是你的错!你看看,你雇的都是些什么家伙,拿两倍的工钱还不满足,竟然偷走我们的船!不管那船能不能找回来你都得赔偿我们的损失!我不管你这块玉佩是什么传家宝,你今天必须给我!哎,萧爷,你回来了,你来评评理!你说,是不是该让大笨石赔钱?”
    接着,李惊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萧爷,我们少将军呢?您又带他出去看病吗?”
    “我没有病,”风树语气生硬地说,一面走进门去。大厅四面都设有几案,墙上架着数以百计的灯盏,这会儿只点亮了其中的两盏,毛相远叔侄、李惊、言不悔和萧木客都在大厅里——毛相远坐在一张几案后,其他人都站着。李惊和萧木客站在靠近门的位置,言不悔背贴着墙立在角落里,毛不拔则堵在他跟前,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爷,你回来得正好,你来评这个理!”见风树进入厅中,毛不拔率先嚷了起来,两手仍死死抓着言不悔的衣服。
    “少将军,你总算没事了!”言不悔喜出望外道:“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都给我闭嘴,”风树的声量并不高,口吻也不如何峻厉,只是眸中闪动的寒芒透露出危险的讯息。
    毛不拔识趣地住了嘴,言不悔嘴角动了动,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风树已经先他一步开口道:“看来你们今天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李惊上前行礼道:“少将军,今天我跟毛不拔遇到鬼船了。可是我们手上又没有那只布偶,只好……眼睁睁看着它开走。”
    “你们在什么地方碰到它的?”风树不动声色地问。
    李惊颓然摇头:“今天早上,我们从盘龙岛划出去没多远,突然间天昏地暗,雷声大作,接着暴雨倾盆,浪又高又急,差点把我们的小船掀翻了。就是这个时候,那艘鬼船突然出现在海上,直直地迎面开过来,跟我们的船擦身而过,不见了。之后我们就像遇上鬼打墙似的,怎么划都看不到陆地。毛不拔拿出指南鱼来看,那鱼不停地乱转。直闹了几个时辰,天才放晴,我们又划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盘龙岛。结果别人都说今天压根没下过雨……”
    “这样,”风树喃喃低语道,抬眼望向萧木客——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完全没在听两人的对话。风树翻了个白眼,转向毛相远,却发现他半闭着眼睛,脸色灰白,甚是困顿的样子,这才想起,自己进屋以后,师父竟未曾说过一句话。
    黑眸微眯,风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师父,你怎么了?”
    “我……”毛先生动了下,扬起脸来,强撑着笑容,低声道:“没事,我就是不大习惯坐船,坐久了就不舒服。”
    “是吗?”风树不咸不淡地说:“那师父还是趁早回军营去算了,这一路总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
    “不妨事,”似乎没听出徒弟话中的嘲讽意味,毛先生摆摆手,笑道:“过一阵子就习惯了。倒是你,”说着,眉宇间透出一抹忧色:“十几天昏迷不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风树轻轻地哼了一声,忽地心下一动,从袖子取出那三只玉雕眼睛,排在毛相远面前的几案上,沉声道:“师父,你看看这个。”
    “哇,爷,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看起来还挺值钱的,我看看,我看看!”毛不拔松开言不悔的衣服,扑过来抢了一只玉眼睛,翻过来倒过去地看。
    毛相远叹了口气,拿起另外两枚玉石眼形器,起身凑到灯下,反复验看,半晌放回几案上,低声道:“这玉雕应当是商代以前的,论玉质、论刀工,都算得上精品,不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倒是觉得这件东西不简单,”毛不拔一本正经道,一边用食指沿着眼形器的边缘和中间凹下的线条滑动。
    “是吗?”风树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轻蔑:“你倒说说看,它什么地方不简单?”
    毛不拔一只手抓着玉雕眼睛,另一只手比划着说:“爷,你看,这菱形里的下凹形,直径跟菱形的剖线刚好形成‘一弦三周’的关系,就是月相率。把这个菱形一分为四的话,得到四个相同的直角三角形,这三角形的三边,刚好符合勾三股四弦五的比例。所以说,这个眼形器表达了两个算术原理。”
    中国人在女娲时代就知道圆的周长约为直径的三倍。周代的算经《周髀》中便有“伸圆之周”、“圆径一而周三”的记载,据说是古人通过观察月相得知的,因此也称为“月相率”。至于勾三股四弦五,则在《周髀算经》里被记为“环矩以为圆,合矩以为方。”
    “这……会不会是巧合?”风树微怔,从几案上捡起一只玉石眼睛,在心里估算着。
    萧木客瞥了毛不拔一眼,然后让目光落在风树身上,淡淡道:“你爹一定要你带上他们三个,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风树冷冷一笑:“为了一点小小的帮助,就要忍受他们平时制造的那么多麻烦。我倒宁可两样都不要。”
    “我回房了,”萧木客冷冷丢下四个字,转身出了大厅。
    毛相远抬眼看定风树,低沉道:“这玉雕怎么来的?”
    风树略一思忖,便把自己和萧木客怎样发现一艘搁浅的船、怎样不见了小船、怎样潜下海中寻找、又怎样得到那三枚玉雕眼睛,都一一照实说了,只是略去了萧木客被那诡异的红光附体一节。
    “爷,你们运气真好!居然捡到一艘船!”毛不拔兴奋地跳起来,连连发问:“那艘船有多大?上面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你们把那船放哪儿了?”
    言不悔紧皱双眉,道:“那些死在船上的人好可怜,少将军,你们也真是的,应该把那些尸体好好安葬了才是。所谓……”
    “去,”毛不拔推了言不悔一把,抢上前问:“爷,你们把尸体扔到岛上前,有没有把上面值钱的东西取下来?”
    风树翻了个白眼,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不怀好意地一笑:“那艘船就停在岸边,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里面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什么?”毛不拔顿足道:“爷,你怎么可以把船停在海边?被人偷了怎么办?再说海里面有怪物,万一跑上船去把船毁坏了,我们不就亏大了,还赔了条小船!不行,我要去抢救我们的船,”说着,他拔腿就往门外跑,刚奔出两步,又倒回来,把毛先生摆在几案上的那枚玉雕眼睛拾起来,紧跟着,劈手夺过风树手里另一枚,统统塞进百宝囊中,这才飞跑出门。
    “喂,你不能这样子!”言不悔一边追过去,一边吼道:“我们应该调查一下那艘船的主人是谁,要是他已经过世了,就把船还给他的家人!”
    风树摇摇头,也不理会李惊和毛相远,径自步出大厅,进入过道里,一直走到尽头一扇门前,在门上敲了几下,推门入内。
    屋子不大,但相当整洁,里面设有两张睡榻和一张几案,几案上点了盏油灯,光线昏暗。靠窗的一张榻上躺着毫无生气的林乱,另一张空着——冷无言正在几案后闭着眼睛打坐。
    “大师姐,”风树轻唤了一声,巡视着屋里的情形。他发觉,这间屋子的窗户特别大,且正对一条通往山顶的土路,视野相当好。此时,刚好有一个中年男人经过窗前,他眼部包着布条,手里拄着一根竹杖,走在黑沉沉的山里却没有携带任何照明工具,显然是个盲人。
    “这岛上果真瞎子特别多吗?”风树想着,对冷无言道:“大师姐,你每天坐在这儿,有没有发现,窗外经过的人有不少看不见?”
    “我没注意,”冷无言张开眼,冷冷地说。
    风树不耐烦道:“这么大一扇窗户在你眼皮子底下,就算不是存心去看,你也该不经意地瞥到外面的行人吧?”
    冷无言的语声如惯常般不含喜怒哀乐,也没有抑扬顿挫:“我住在这里是一件事,有人在窗外走是另外一件事,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说着站起身来:“你来得正好。我要出去活动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帮我生孩子的男人,你在这儿守一会儿。”
    “噢,”风树脸上一红,垂目道:“知道了,你去吧。”
    冷无言不疾不徐地走出房去,风树掩上门,踱到林乱的榻边,解开她脖子上的布条——那个伤口还是老样子,鲜红的,却没有血淌出来,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好在也没有恶化——林乱也还是老样子,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像一具精致的人偶,一动不动地躺着。风树低喟一声,给她换了药,重新裹上干净的布。就在此时,他有了一种被人盯视的感觉——有一双冷冷的眼睛,从窗外看进来,死死地盯着自己。
    右手握住剑柄,风树缓缓扭过头去,只见一身绿衣的拉木野站在那条通向山顶的土路上差不多与窗口平齐的地点,右手握着一把长刀,深邃的眸子在暗夜里泛着微光,不辨善恶的光芒。
    “原来你住在这儿,”拉木野直视着风树,声音里透出股寒气:“我找你很久了。把我的笛子还来。”
    风树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散漫地一笑:“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回去了。”
    拉木野眼神一沉,纵身跃进屋来。
    风树拦在林乱榻前,略为提高了音量:“这里是我师姐的房间,要打出去打。”
    拉木野不理不睬,一伸手便拔刀攻了上来。
    “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别怪我心狠手辣,”风树抽出长剑,剑光如流星如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不一时,拉木野的长刀就被击飞了。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慌张,用一套怪异的掌法继续进攻敌人。风树嗤笑一声,并不变招,依旧拼命般只攻不守。只一会儿,拉木野肩头中剑,点点鲜血泼溅开,有几点正落在死去般沉睡的林乱脸上。瞬间,林乱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二师姐——”风树又惊又喜,然而,他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林乱的眼睛没有一点神采,就像裹着一层薄膜,眼珠子转也不转。跟着,林乱张开了嘴——风树清楚地看到,两颗白森森的、又尖又长的獠牙在她唇间闪着光。“二师姐,你……”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林乱已经一把扯过拉木野,咬住他的脖子,吮吸着急涌而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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