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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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7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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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风树一惊,低喝一声,玉石险些滑落在地。他横了萧木客一眼,再度把手中的美玉抛在几案上:“萧兄,你学不会说笑就算了,不要开这么无聊的玩笑好不好!如果你跟我说一个人被变成动物,我还勉强可以相信;要是你说一个人变成了花花草草,我也半信半疑吧;可是一个人变成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这也太荒谬了!我不信!”
“我也希望是自己弄错了,”萧木客又恢复了那种清冷淡定的模样,低声道:“墙壁跟屋顶上刻的,是一种将人‘物化’的极为复杂的灵术。看来我们终究没能摆脱那些魔族。我想不出除了他们,还有谁具备这么强大的灵力。”
“魔族?”风树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却还是在衣襟上用力地蹭着手:“我真的一点也不明白!姑且认为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为什么他们要对付娘娘腔?还是用这么奇怪而费力的方法!倒不如一刀杀了他省事。”
望着几案上放出奇异光彩的玉石,萧木客淡漠道:“对付你表弟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是想借机钳制你。大概……你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用娘娘腔来要挟我?”风树冷笑了下,回身往门外走去:“我管他是死是活!他们爱对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本想着要忍他忍到我爹死了,现在看来我可以提前解脱了!”
“喂,”萧木客一闪身拦在风树前面,暗灰色的瞳孔里温度骤降:“你这人……那是你表弟……”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直直看进对方眼底,冰封的眸中又涌上那抹熟悉的神色:嫌恶,厌憎,以及深深的无奈,又似乎比从前多了些什么——许多纠结在一起的、风树无法辨识的复杂情绪。
两人对峙了一阵,终于,风树先行别开了目光,微喟一声,烦躁地敲着头:“那你说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办?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藏有神器的墓到底在哪里?那林子那么诡异,昨晚差点全军覆没,结果一点头绪都没有。更别说,附近可能有好几拨跟我们怀着相同目的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对了,还没算上那些‘海底的怪物’……”深吸一口气,他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既然你说娘娘腔变成了一块玉,我们是不是该去打听一下哪里有厉害的巫师,请来做个法,帮助他恢复原形?”
“谁也帮不了他,”萧木客扫视着印满舱房内壁的符文,低沉道:“必须找到施术者来解咒,才能让他变回人形。”一步步退到门口,他深睇了风树一眼,步出门去:“但我想,你并不需要寻找他们。对方应该会主动来见你的。”
“是吗?”风树酷厉地一笑,迎上萧木客的视线:“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
萧木客冷睨着风树,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他似乎无意解答风树的疑惑,说完这句不算答案的回答以后,便不再开口,转身顺着通道离开了。行了两三步,他倏地立住脚,淡淡地补充道:“这块玉,最好安放在一个盛着水的容器里,暂时交给你大师姐保管。”
“为什么?”风树掏出一块帕子,盖住几案上的玉石,隔着布料把玉拾了起来,攥在手里,眼里闪动着厌恶的寒芒。
萧木客指了下满墙带着焦黑色边缘的“血书”,声线如惯常般平直无波:“你看到那些焦痕了吧?这魔族的灵力是火性的,把玉放在阴寒之处对你表弟有好处。”言罢,他疾步进了自己的房间,“哐”地一下闭上门,然后是清晰的落锁的声音。
“都疯了,”风树不知所谓地嘀咕了一句,背对着几案坐下,抬头仰望屋顶上黑红色的“咒文”。这时,脚下的地板微微晃动起来。“船开了啊,”他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上方的舷窗,但很快又落回自己掌中裹着手帕的玉石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先前萧木客亦步亦趋地跟随自己走进船舱的情形:“那小子刚才明明有话对我说的样子……后来给毛不拔一打岔,又自己回房去了,还把门闩上,犯得着吗?”想到这里,他隐约预感到了点什么,站起来,大步踏出玉无瑕的屋子,顺手掩上了房门。
顺着通道,风树径直向船舱深处行去。他目不斜视地经过自己门边,又继续向前,最后停在了萧木客的舱房外,侧耳聆听着屋内的动静。果不其然,门后一片冻结般的安静。他用指关节轻轻叩了几下门,房里还是全无反应。他一挑眉,手上加了三分劲力,在门上一拂,门闩“咔”地一下应声断裂。微微冷笑着,他推门跨进屋里,撞入视野的景象,正是预料中的人去屋空。早就适应了萧木客神出鬼没的作风,他只冷哼一声,四下扫了一圈,便走出舱房,继续步向通道的尽头——林乱的房间。
“大师姐,是我,”揉着额角,风树在门上轻拍两下,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刚起身时还算晴朗的天空此时堆起了大片的云彩,屋里的光线有些暗,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周围的情形。
“这是怎么了?”风树刚进屋便止住了脚步,立在门前茫然四顾。不甚宽敞的舱房里,散落着一地的杂物。所有的箱子跟柜子都大敞着,每个抽屉均被拉至极限,本应归置其中的衣物跟生活用品摔得到处都是。林乱依然静静地躺在榻上,看上去没有更好,也没有更糟。冷无言正在几案前打坐,闭着眼睛,并不出声招呼风树,脸上也不见半点表情。
“啧,”风树眼角跳了跳,为了避免踢到地上横七竖八的杂物,涉水般一步步踱到几案前,居高临下地瞪视着冷无言:“大师姐!我在问你话呢。这屋子怎么会弄得这么乱?是昨夜那个被你杀掉的人做的吗?”
“嗯,”冷无言依旧合着眼,嘴角微微牵动:“还有一个。”
“你多说一个字会死啊?”风树环视着一片狼藉的舱房,又问:“你是说那人还有一个同伙?人呢?你让他跑了?”
冷无言仍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风树按了下太阳穴,一面缓缓挪动位置,一面俯身观察被弄乱的物品,借以整理自己的思绪。隔了一阵,他又耐着性子发问:“看这情形,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不知道,”冷无言冷冷地答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风树提高了声量,“他们有没有拿走什么东西?”
冷无言很干脆地接口:“拿了。”
“拿了什么?”风树眸中寒光一凛,没有目的地巡视着地上凌乱的物品。
“不知道,”冷无言用绝对零度以下的声线道:“我没注意看。”
风树英挺的剑眉往下压了压:“他们有没有交谈过?你记得他们谈了些什么吗?”
“有。”冷无言漠然道:“但我没听。”
“没注意看?也没听?”双臂环绕在胸口,风树移近一步,逼视着冷无言:“大师姐,当时你在干什么啊?”
冷无言淡淡道:“睡觉。”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风树暴叱一声,黑眸微眯,空气中顿时漫起一股危险的气息:“我是问你为什么不注意那些人拿走了什么?为什么不留心听他们的谈话?”
冷无言回以没有抑扬顿挫的语音:“我在睡觉是一件事,他们说什么、拿走什么是另外一件事,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
风树做了几次深呼吸,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阴沉狠鹫:“我离船之前再三嘱咐你要照顾好二师姐,你当时也答应了。结果呢,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冷无言冷冰冰地说:“我只答应照顾人,不负责她的东西。”
“大师姐,”风树低下头,左手紧紧按住前额,倒像是不知该摆出什么神情似的,默然半晌,终于长出一口气,闷声道:“你……算了,把你知道的关于这桩事情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拜托了,任何细枝末节都可以。”
“快到三更时,我正在睡觉,”冷无言以精准不变的语速述说道:“有人朝房里吹迷香,我把它灭掉了继续睡。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人进房来翻箱倒柜,一个想动我的包袱,被我震断了胳膊。他又打算骚扰林乱,我就杀了他。另一个走了。我把尸体扔出去,然后接着睡觉。”
“就这些?”心头涌上一丝无力感,风树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这个时侯,船身倏然剧烈地晃荡起来,舱内的光线一时间暗了许多,不一会儿,天边隐隐传来雷电的轰鸣。
“又开始下雨了?”风树低喃道,偏头望向墙壁上部高高的舷窗,只见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的天空朝着海面直压过来,仿佛想把大船揽入它的魔爪当中。几乎同时,舱外的甲板上一阵喧哗,他听见了船工们的惊呼、毛先生低缓的嗓音以及毛不拔跟言不悔的大吼,可声音太多太杂了,他无法弄清每一个声音的具体内容。
“这天气……说变就变,他们在忙着扯帆拉索吧。”风树如是想,重新把视线放回冷无言身上,刻意按下内心深处被那些噪音挑起的不安:“大师姐,我还有事情要问你……”瞬间,一道闪电划过,近极了,似乎就贴在舷窗上,雷声接踵而来,掩去了他接下来的话。
“什么事儿?天气也跟我作对!”风树皱起眉头,再一次回首看向舷窗外的天空,惊觉天色越来越暗了,比黑夜不差多少,一阵阵狂风冲击着窗户,发出刺耳的响声。
“爷——”毛不拔又在船舱外大叫起来,这一回风树听得很清楚:“爷,你快出来!快点儿!我拉不住大笨石!”
“怎么了?”风树讶然道,将真气注入声音里送了出去。然而,甲板上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嘈杂了,根本听不清对方的回答。“没用的废物,就会给我添麻烦!”他咒了一声,把包着玉石的手帕揣进怀中,提脚往屋外走去,心里暗自猜疑:“难道是那些海怪趁着打雷下雨又上船来觅食吗?”脑海中不知名的地方立刻响起一个声音:“不是的!是某种更可怕、更邪恶的东西。”他甩了甩头,挥开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想法。迈出房门时,不经意地,目光再度飘过杂乱无章的屋子,他低低叹了口气:“大师姐,昨夜的事暂且不提,至少今天该叫人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吧,你看看这房间乱成什么样了。”
冷无言睁开眼睛,淡漠地平视前方:“不是我的房间,也不是我的东西。”
风树摇摇头,用力摔上门,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转瞬掠到了甲板上。天空黑沉沉的,像是一块生铁;雨并不算很大,风势却很强劲;闷雷的声音滚滚而来;偶尔一道扯开天幕的闪电,不知为什么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焦尸的皮被撕裂后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这样恶劣的气候下,他们的船并不是唯一一艘在海面上航行的船只——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一艘华丽的大船正缓缓地迎面驶来。这会儿,两船相距约摸十几丈,风树一时之间看不清来船的情况,只觉得对方的航向大有问题——倘若双方都不转舵,势必不久以后就会直直地撞上。
此刻,几乎全船的人都聚到了船头,就连平时足不出户的许清蕖也撑着雨伞站在甲板上,定定看着大船前进的方向。风树向左右稍一巡视,阴着脸朝船头走去。他已从船工们慌乱的叫嚣声里读出了一丝不祥,并发现人群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住在晃动,几个熟悉的语声在那里回响着,却被雷雨声盖过去了,听不分明。
轻轻巧巧地自人堆里挤出一条缝隙,风树很快站到了船头最前端的部位,射入眼帘的画面让他把眉头皱得更紧了:言不悔正扑在船舷上,拼命将整个身子的重心压向前方,似乎想要跃进海中。毛相远叔侄分立于他两侧,一人拽着他一只胳膊,颇有些吃力,眼看就要拉不住了。毛相远一手托在言不悔腋下,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好言相劝道:“这都是幻觉,当不得真的。明摆着是个骗局!你别过去,到时救不了别人反把自己的性命丢了。”毛不拔则两只手死死攥着言不悔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对方的皮肉里:“大笨石,你还欠我好多钱呢!你死了我找谁要去?”
“你们在干什么?”风树斥道,阴冷的厉眸向四面扫了一圈。霎时间,被他眸光触到的人一个个安静下来,甲板上只回荡着雷鸣和风雨的呼啸。不,其实还有一个声音——一个稚弱的女声,不停地抽泣着,喊着“救命”,似是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在焦急地呼救。声音很小,却极清楚,单从音量和清晰程度判断,仿佛发声者正贴在自己的耳边哭叫着;然而,那声音又带着明显的空间感和层次感,阵阵翻滚的雷声中,风树也能听出,声源位于迎面驶来的船上某一间舱房里。
“少将军,你没听到有个小姑娘在求救吗?”言不悔暂时停止了挣扎,侧头望着风树,急道:“一定是那艘船上有歹人正要害一个小女童!你快让他们放开我!我们一起去救人!”
“你们怎么不转向?在这里等着两艘船撞上吗?”风树峻厉道,伸手封住了言不悔的穴道,一边扬首眺望对面那艘渐行渐近的大船。
来船比众人乘坐的这一艘略小些,却修饰得金碧辉煌,整艘船油漆光鲜,干净整洁,船上挑着大大小小的彩灯和挂饰,不知是不是太过华丽的关系,那船看上去总给人一种不甚坚固的感觉,不像是能够乘风破浪的海船,倒像是踏春游湖用的彩船画舫。奇怪的是,那样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上竟然见不到半个人影。尽管全船每一扇舷窗皆透着灯光,舱房里还不断传出惊惶凄凉的呼喊,但风树视线所能触及的船体,从甲板到瞭望台,都是空落落的,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我们试着转舵了,没用,”毛相远松开了按住言不悔的手,注视着正前方一点点靠过来的船只,咽了一口唾沫:“无论我们怎么转向,这艘船总会驶到跟我们的船正对的位置。这……根本是一艘鬼船。它真想缠上我们的话,转向也是逃不过的。”
“那就这样迎面驶过去跟它相撞?”风树脸色不善地挑了师父一眼,眸光往聚集在身旁的船工轻轻一飘,扬声道:“掉转船头往回开。”
“是,”船工杂役们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才有两三个人含混地答应着,拔腿往船舵所在的位置奔去。
“可是……”毛不拔也撇下言不悔,挤到二伯身前,探头探脑道地朝那艘诡异的船张望:“传说中那些鬼船不都是破破烂烂的吗?这船看起来好像有钱人家的船哎!你们说,这艘船有主人没?其实,要是有主人的话,撞上也无妨,让船主人赔钱就是了……”
此时,海上风疾浪大。船身剧烈地摇晃着,险险转向了左方,与对船错开来。在船工们的吆喝声中,大船继续向左边侧转,直至整个船身完全倒转方向。犹如濒临绝境的人猛地看到一丝希望,又有几名船工冲到船尾去帮忙,但大多数人还是留在船头伫立观望。
船一掉过头,就立即开始加速,未及收起的帆被海风撕扯着,船身不时地左右斜侧,好似随时会倾倒一样沿着来时的路线飞驶。本来呆站在船头的船工仆役随之全数疾奔到船尾,一个个屏息凝视着后方的海面,确定那艘鲜艳得碍眼的大船有没有追上来。黑暗浑浊的天幕下,那只灯光环绕的鬼船并没有因为大船的掉头离去改变航行速度,仍旧徐缓地漂移着,逐渐被大船抛在了后面,而那些悲凄的哭叫声也慢慢被雷雨遮去,完全听不到了。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依旧站在船头的毛相远阴郁道。听着船尾传来的船工仆从们的欢呼声,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起来。
“我知道,”风树平定道,侧目瞟向身畔。除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言不悔之外,现在聚在船头的就只有自己跟毛不拔叔侄俩,以及许家庄的几个仆佣,许清蕖立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一双美目直视着前方低空中浮动的雨云,眸中似乎颇有深意。秀丽的脸庞却不带什么表情,没有惊讶,更没有恐惧。
“这女人,不打算再装下去了吗?”风树微感错愕,暗忖道:“不知道娘娘腔那件事她是否参与其中?无论如何,她跟那岛上的魔族脱不了干系。即使不是她干的,她也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我早就说过摆脱不了的,”毛相远蓦然摇摇头,拍了下风树的手臂,指着前方的海面,稍微退了一步,沉声道:“它盯上我们了。”
风树轻若无声地笑了笑,眯起眼睛注视着毛相远所指的方向:“我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了。”雨势一直在增大,浇的泼的一般,遮盖了整个天地。大船正前方密实暗沉的雨帘里,乍地透出了一缕光线。紧跟着,那抹微光渐渐地变大、移近,愈发明亮,色彩也愈发斑斓,正是先前那艘看似华而不实的大船。同一刻,一阵细细软软的哭声压过了漫天惊雷暴雨,钻进风树的耳中。
几个在附近忙碌的船工见状立即大嚷起来,一时间,所有云集在船尾的仆役又统统挤到了船头。望着对面那艘鬼魅般无法甩掉的船只,不祥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大部分船工杂都役手足无措地僵立于甲板上,任凭大雨砸落全身;两个胆小的婢女已经开始啜泣;而那几名年纪较长的船工却是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求神灵的保佑。
浓阴的天色里,那艘闪烁着五颜六色灯光的船只与风树等人的距离缓慢而坚定地缩短着,很快就要不足十丈了。而那呜呜咽咽的哭声慢慢变得凄厉起来,音量还是很低,语气却多了几分怨恨和痛苦:“救救我!求求你们!你们为什么见死不救?为什么?”
“对方速度不算太快,但撞上的话,后果还是不堪设想,”紧紧蹙起眉头,风树向近旁一个船工招了招手,凌厉道:“让他们继续转向。尽量拖延时间。”说罢,他盯着直逼上前的船,面色一沉,果断道:“毛不拔,百宝囊里面应该还有火药吧?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到那艘船上去,想办法把它炸了。”
“炸了?好可惜啊,”毛不拔绞着手指,歪头望向那艘雕梁画栋的鬼船:“爷,难道咱们就不能想个什么办法把它弄到岸边去?那船能卖不少钱呢!”
“少将军,你别乱来!”毛相远闻言吓了一跳,语声有些轻微地颤抖:“使用火药,分量、安放位置都极为讲究。这会儿哪有时间仔细考量。一个不小心,累及到我们的船怎么办?”
“也是,”风树轻轻点了下头,视线依然锁定正前方那只妖异的大船,略一思索,朗声道:“那只好我们带上铁锥斧头,从水里潜过去,把那船给凿沉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每当视线掠过那艘船上映出灯光却不见人影的舷窗时,他总感到周身浮起一种正在与人对视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隐在那些小窗后面窥探着自己。
“不可能的事!”站得离风树最近的一个中年船工插话道。他的身体像打摆子一样抖着,显得有些歇斯底里:“那是鬼船!我们说什么也不会靠近那船的!那种事儿你出多少钱也没人愿意干!”
“美得你!”毛不拔狠狠地瞪了那名船工一眼,不悦道:“我自己有手有脚,凭什么把钱让给你赚!”
风树眼角跳了跳,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李惊呢?我从前天起就没看见他了。前天晚上船上那么闹腾,还有现在,他居然都不出来看看?”
“不晓得,我也有几天没见他了,”毛不拔直盯盯看着对面那艘华丽的船,心不在焉道:“爷,我跟你过去也是一样的,何必找他!我跟你去,不要赏钱,你少扣我点军饷就行了!”
“不,你们别过去,那船不是真的,”船上最年长的一名船工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抓住风树的胳膊,满布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惶恐:“我从小就跟着长辈出海打渔。这种鬼船……我听人说过好几次了。我的一个邻居,有一次他跟人出海,本来一切挺顺利的。返航的时候,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船,对准他们的小船直撞过来。当时,他们都慌了手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两艘船撞上,不料忙中出错,反把自己的船给弄翻了。说来也奇怪,他们的船一翻,对面那艘船也不见了。结果,我那个邻居在海上漂了两天两夜才被路过的船救起。”
“是啊,那种船,不能靠近的,走近了就会被它吃掉,”一个二十出头、高高壮壮的船工也凑上前来,战战兢兢地说:“我还没出世的时候,我爷爷带着我爹还有两个叔叔出海捕鱼,途中看到一艘大船在海面上打转,好象没有人驾驶的样子。他们一时好奇,把渔船划过去看个究竟。结果,甲板上的确一个人也没有,我小叔不死心,爬上那艘大船,跑进舱里查探,就再也没有出来。二叔进去寻他,也是一去不回。我爷爷觉得事情不对,不准我爹再上去。他们马上回到村里,叫了好多渔民同去找人,那艘船却不在原地了。我爷爷跟我爹在附近搜寻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我那两个叔叔就这样……再没回来。”
“我从前也遇到过一艘鬼船,”说话的是一开始就表示绝不靠近对面那艘船的中年船工。此刻,他直着眼睛看定那艘慢慢接近自己的华丽大船,浑身止不住地哆嗦,好似站都站不稳,声音也颤巍巍的:“那是好几年前,我在一艘运货的大船上做工。一天夜里,我们碰到一艘空船在海上漂流。我跟着别人上那船去看过,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可是船上所有装备都状态良好,物品全部摆放得整整齐齐,食物也没有腐坏,就像不久以前还有人住在那里似的。我完全想不出那船上发生了什么事。当时,管事的人吩咐我把那船绑在我们拉货的船后面,还派了几个船工留守在上边。总之,过了一两个时辰,我往船后方看时,那船就不见了!我们赶紧倒回去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